从学员们在食堂里端起鸡蛋面的那一刻起,部队里每年例行的新训工作正式展开。土气洋气,精明憨厚,高矮胖瘦,南腔北调各种各样,但同样是一身87式冬季作训服,同样是带着满脸稚气。
紧张的训练已经开始了,条令条例,规章制度。首要的任务是整理内务,俗称:叠被子。要把柔软面包一样的被子叠成豆腐块,是需要时间和耐力的,侯卫东只负责把动作要领讲解清楚,其他得靠自己。踩实棉花是第一步,走廊过道就成了第一个练兵场。
洪天龙的被子已经被大队长用尺子量过两次,完全合格,也就被免除了这项工作。他现在主要的任务是熟悉并背诵部队的条令条例和学院的规章制度。对照着队列条例,他发现父亲曾经和他讲的一些动作要领和现在的条例还是有出入的,就对着镜子练习起来,突然一股香烟的味道飘过来,这还了得,公开违反纪律,马上站了起来。
走到楼道转弯的地方,就听见穆帅林在喋喋不休,“军校是培养指挥员的地方,怎么搞成叠被子集中营啦,这和部队战斗力有直接关系吗,我们要的是专业理论知识武装自己,妈的。”
“穆兄,说的精辟啊。”戈剑附和着。
当两人看见洪天龙走了过来,手迅速往窗外一甩,穆帅林挤出难看的笑容,说道:“哟,班长,来视察啦?”
“那是,班长同志的被子已经是我们的样板工程了。”戈剑蹲下身子,指着自己的被子,“班长,给指点一二吧。”
洪天龙说道:“瘪三!指点什么啊?每人给你发个打火机?”
“动作都给我快点,二十分钟后检查内务!”侯卫东在走廊另一头上喊,“怎么有烟味,谁在抽烟?啊,没数了,别让我看见!”
“没有人抽烟啊,我在这边呢,区队长!”洪天龙看着穆帅林、戈剑几乎是哀求的目光,回话给侯卫东,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两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真是绝配,江苏二骠!都说苏州有绣娘,你们就是镇江绣爹。你们也知道,学院规定,抽烟会被退学,何必呢?”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感谢龙哥宽宏大量!”穆帅林捏着嗓子。
戈剑看着洪天龙走开,摸了摸大耳朵,若有所思的说:“他刚才说什么,打火机?江苏二骠?”
“还有镇江绣爹,坏了!”
“怎么了?”
“他好象知道我们的秘密。”穆帅林拍拍袖子。为了放香烟,穆帅林在宽松的军装袖口里,缝了块布,把香烟一支支塞在里面,而戈剑则负责放火柴。
“对啊,发打火机,那不是知道我们用的是火柴嘛,镇江绣爹,那不是明显说我们袖口里缝的东西嘛。”
“他的眼睛难道是扫描仪?”
“算了,还是不要抽了,当军人是我从小的梦想,我可不想被退学,如果真那样,那真是脸丢大了,就为一支香烟。”
一周后,大家的被子已经基本成形状了,为了给检查内务卫生的军务处参谋们一个好感觉,洪天龙适当地把床铺位置重新安排了一下。自己和李杰的位置并没有动,他也发现李杰还是很有上进心的,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
队列训练就在宿舍楼下的马路上,正对着学院南大门。
“同志们,今天下午训练的科目是行进的基本步伐。”侯卫东难得露出点笑容站在队伍前面,“洪天龙同志说一下,基本步伐和辅助步伐分别是哪几种?”
“瘪三,露脸机会到了!”洪天龙一阵暗喜,响亮回答:“基本步伐有三种,分别是齐步、正步、跑步;辅助步伐也有三种,分别是:踏步、移步、便步,完毕!”
“完全正确!”侯卫东接着说道:“同志们,刚才,洪天龙同志回答得非常正确。下面我们将进行齐步动作的训练,首先从分解动作的摆臂练习开始!注意听摆臂的要领:两臂前后自然摆动,向前八辈(摆臂)时,肘部伸直小臂自然向里合,手心向内稍向下……”
八辈还九辈子呢?要求别人说普通话,自己说家乡话!洪天龙嘲笑着侯卫东的绍兴味儿的普通话,同样是浙江人,这说话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眼睛眼睛不由自主地向门岗看去。头戴钢盔、胸挂冲锋枪,特别精神,多想上去摸摸那把枪啊,洪天龙不由得着了迷。
“洪天龙,走神了!”
“我没有!”洪天龙矢口否认。
“那你说一下起步摆臂的动作要领!”
“是!”洪天龙满怀信心地说:“两臂前后自然摆动,向前摆臂时…”一口气把队列条令中起步动作要领背了出来。
“训练时注意力要集中!”
侯卫东心里有些纳闷,明明看见洪天龙走神,但他回答的完全正确,奇怪,这家伙对条令好象很熟悉。
侯卫东怪怪的眼神把洪天龙看得浑身发毛,幸亏“江苏二骠”抱着两个木制支架跑回来在队列前架好:“报告,器材准备完毕!”
洪天龙为戈剑和穆帅林精心设计的特定称谓“江苏二骠”已经在全区队推广。
“听口令,向前三步―走!”
新学员们走到两个支架之间拉起的一条绳子前停住。侯卫东把排面整齐后,喊道:“起步摆臂!低头看一下,拇指根对准你们作训服的第五颗纽扣!”
侯卫东调整好整好细绳的高度,拿起根木棍说:“注意手形,要用手腕儿的力量打臂,细绳高度就是你们手停止的位置!下面自由动作,注意一点,打臂要快、狠,谁慢了,谁挨打,开始!”
话音刚落,穆帅林“嗷”地怪叫一声,抬起右手一个劲地吸着凉气。侯卫东呵呵笑起来:“看见没有?这就是对慢的奖励!队列两肘之间间隔十厘米,要同时过不去两只手!”
有了穆帅林的教训,大家打臂的速度全部加快,伴着不时出现的呼痛声,不一会时间额头上就泌出了一层汗珠。侯卫东满意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纠正一下新学员的动作,一直等到大家头上开始冒热气的时候,才喊了声:“全体队友,停!稍息,自由活动五分钟!”
新学员们立刻立刻放松下来,揉着发麻的胳膊和红肿双手一个劲儿的相互埋怨。洪天龙抬手擦了把汗,扭头看到有不少其他学员队的学员在走齐步连续动作,索性来了个向后转,停胸抬头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