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何家母女的辱骂,素心早巳习以为常,她尽量不将那感觉放在心上,总要自己别介意。
“妈,你干嘛啦——”沈芳芝先拿小女儿意秀下手,把意秀禁锢在椅子上,还要素心去拿绳子。
意芬看到妹妹被这样对待,她可是非常的识时务,知道这次她家阿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根本不管她跟意秀两人的意愿,就是要把她们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送到贵客嘴里去,所以,为了不想吃皮肉之苦,她乖乖的自动坐好,还把素心叫来。
“你帮我化妆、帮我梳头。”她让素心来帮她,让母亲去招呼意秀是有企图的,因为她可以威胁素心把她弄得丑丑的,可却不敢支使母亲做这种差事,她又不是不要命了。
“素心,你来。”意芬把素心带到一旁的角落,还特别交代道:“把我弄得丑一点。”她绝对不能被选上,因为她已经有男朋友的孩子了,只是母亲还不知道。
“素心,你帮帮我吧!”意芬求她。
这是何家的人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对素心讲话,虽然素心不知道意芬的态度为什么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但为了让自己以后的日子好过些,她还是决定听从意芬的话,把她打扮得丑一点。
素心拿起粉饼在意芬脸上妆点,意芬一下子嫌她粉扑得不够多,没能呈现出她白皙细嫩的肌肤。
素心很想大叫,她刚才不是才嘱咐别把她弄得太美吗?那她现在干嘛嫌东嫌西,还说她没把她的特色给显现出来?
但——
算了,素心继续忍耐,总之,在这个家里,一向是她们母女三人当家做主,何家的女人要是说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的,她也得昧着良心点头说:“是,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的,太太、小姐真是英明,因为全世界的人都是错的。”只有她们三个人的聪明睿智是无法挡。
“何意芬,你很吵耶!你跟那个哑巴说那么多做什么?她进来我们家三年多,你说她开口讲过一句话吗?”真是想不到哥哥当年到底是看上素心什么地方,竟然娶了这么一个不会讲话,又命中带衰的扫把星回来?
意秀被绑在椅子上,心中有恨又有怨,现在是看什么都不顾眼,所以,当她听到意芬一直在跟素心讲悄悄话,她虽听不到,但还是看了十分不爽。
哑巴!
素心是吗?
素心是从没开口跟她们家里任何人讲过话,但她那个得天独厚,从小就被众人拱在天上的哥哥,会看上一个哑巴吗——虽然这个哑巴长得还不错,但她还是很疑惑。意芬抬眼问素心,而素心则是装作没看到意芬眼里的疑惑,她用心的梳理着意芬的每一根头发,不敢弄痛她,因为,要是弄痛了意芬,那么下一秒钟她便可能挨耳刮子了。
好了,素心把意芬妆点好,退到后头去。
意芬抬头,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哇——这个人是我吗?”她怎么这么美啊?
意芬像是这辈子没见过自己长什么德行似的,直在镜子前面审视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但是——
不对,素心干嘛把她弄得美美的啊?这样岂不是要陷她于不义吗?“严素心——”意芬立时尖叫。
而一直冷眼旁观的意秀,只是凉凉的骂她姐姐一句,“白痴!”
意芬也不想想素心是学什么出身的,她的手艺再怎么烂也强过她阿娘,意芬竟然妄想要素心丑化自己的相貌,那哪有可能啊!
哦呵呵呵……
看来这下子意芬铁定雀屏中选,当上那个脑满肠肥,什么清朝末代王孙后代的新娘人选。
意秀头一回觉得,意芬长得比她美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乐事。
这是素心进何家来,第一次看到何家这么大费周章,全家总动员地张罗一件事。听说就只是为了接待一个清朝时王孙公子的后代子孙。
素心不懂,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怎么会有人还愿意把十九世纪末的主子捧得跟个什么似的!
而更可怕的是,听说那个贵客还有个奇怪的名字叫作孛端察儿·札木斯——
这是他的蒙古名,但已经够吓人了。难怪何家两姐妹死都不肯嫁给那个男的,因为,如果她们嫁了,又必须冠夫姓,那意芬岂不是要改名叫作“孛端察儿·何意芬”,而意秀就要叫作“孛端察儿·何意秀”。
喷!真希望那个什么蒙古贵客看上意芬或意秀,因为,她真想见到她们两个吃瘪的窘样。
“素、心!”
有人压低声音叫她!
素心急忙回头,看到也在何家帮忙的李婶贼头贼脑地,像是急着在找她,只是行为有些鬼祟。
素心连忙从满园的花草里爬出来,小跑步到李婶面前。
什么事?她没讲话,只是用眼睛问。
她不是哑巴,只是曾经遭到重大的打击,所以失去语言能力;而医生说这是心病,没药可医,还说只要将她的心医好,总有一天她便会说话,但她从不期望。
她是不是哑巴、会不会说话,之于她而言,一点都不重要,素心微微笑着。
李婶见她来,便偷偷把藏在身后的一袋食物拿给素心。“这些你拿回去吃。”
我不行的!素心是这么“说”。
李婶看得懂素心眼里推辞的意味很浓。“你不要跟我客气,反正这些东西全是你们何家的,我们几个帮忙的都拿了一些,但你也知道,我们家里就只有我跟老头子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拿回去也是浪费,倒不如分一些给你,你就不用跟我客气,拿着吧!”李婶硬把东西塞给素心。
她知道素心虽是何家人,但何家把她看得比只狗还不如;何家的狗还能吃到三餐鲜、顿顿饱,但素心却是过着有一餐没一顿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