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凰都城魏璇正中之皇宫,一条又一条漫长而无尽头的甬道,一道道厚重的宫门锁住了多少人的韶华岁月,又锁住了多少难眠的等待。
奈何宫墙巍峨,道不尽的苦衷,流不尽的血泪,丝毫未能撼动其半分。
馔玉宫内,瓷壶透着丝丝寒凉,内里的茶也不知搁了多久了。紫檀香炉里案香渺渺,将人的面容变的朦胧。
见陆欣婉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沁媛才放下了心,转头对庚颛臾说道:“有劳华仪了,欣儿总是这样糊糊涂涂,没有分寸。”
“皇上严重了,陆小姐活泼可爱,微臣很是喜欢。”庚颛臾恭敬的说道。
“暨阳王今日本是带着欣儿来参封侯大礼的,临时被朕唤了过去,未料一时三刻不盯着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她就到处乱跑。”沁媛无奈的回道,“暨阳王与承王都很是着急,好好的封侯大典就被他们这么搅和了。”
庚颛臾放下床边的帷幕,淡蓝色的丝绸垂下来,遮掩住床上人儿的模样:“若皇上真愿这场闹剧继续下去,又有谁可以阻挡?”
“公子心如明镜,没有什么事是能瞒过公子的。”沁媛往外殿走去,边走边讽刺的说道,“可是有时候,装做什么都不知会比较幸福。”
“皇上恕罪,微臣只是不惯于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罢了。”庚颛臾不为所动,更是随意的说道。
见庚颛臾一副淡定的模样,沁媛笑笑:“朕以为,公子还是以前比较看得顺眼。至少,不会顶撞朕。”
“那是皇上宽宏大量,臣才敢如此放肆。”庚颛臾回道。
“据太医令所言,公子身上的毒已经全清,公子近日觉得如何。”沁媛关切的问道。
庚颛臾嘴角轻扬,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回禀皇上,已经痊愈。”
不知为何,那抹似有似无的笑一直在沁媛心间挥之不去:“上次毒害公子之事,那个太监已然招供,他乃受人指使所做。只可惜刑部办事不利,让人灭了口。”
庚颛臾一怔后转瞬讪讪笑了起来:“皇上日理万机,本不该为了微臣点微薄小事而操劳。”
“公子性命攸关,朕怎会置之不理?”沁媛双眉紧锁。
“与承王的性命相比,微臣的性命又何足道之。”庚颛臾自嘲的答道,不禁想起入宫前靖安王曾经问过他的一个问题。
他当时回答不出来,是因为相信这幽深宫闱中,不会存在这世上最单纯的不会相互利用的感情。在无欲无争的人,一旦进入这个金碧辉煌的皇宫,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所有的一切都会染上一层墨色。
但显然,在他最意料不到的两个人之间,却真挚的相互依赖着。
也或许,是三个人。
“人无贵贱之分,公子与承王的性命轻重有何分高下。”沁媛淡然道,“只是承王与朕更亲厚些,朕心中难免有所偏重。”
“有一件事,不知微臣当不当讲。”庚颛臾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
沁媛微挑眉,表示出她的疑惑。
庚颛臾愁容满面的说道:“不敢欺瞒皇上,前几日臣收到一张匿名纸笺。纸笺上写着,承王三日内必然身中剧毒,五日内必然薨逝。”
沁媛听闻,心下虽然惊异,但面上未动丝毫,仍是淡淡的说道:“无稽之谈。”
庚颛臾不做声,过了许久,方才轻轻嗯了一声。
红墙四合,将宫外喧嚣浮华隔绝,沁媛站在其中凌霄顶处,只能凝伫,如同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刻:“华仪有何把柄落在寮国新皇聂虞手中?”
“微臣的妹妹尚在寮都。”庚颛臾踌躇了一下方推开殿门,缓缓说道。
沁媛半晌方笑道:“今时今刻,朕倒是怀疑,此次欣儿的失踪是否意外。”
说完,沁媛拂袖出去,顺道让宫人入殿,就近照顾陆欣婉。
而沁媛如此做,对庚颛臾的不信任,让原先以为庚颛臾颇得龙宠的宫人,就此灰了心。
回到承恩宫,沁媛方入殿即见一名青衫青年侧立案桌前。因为案烛里的油不多了,火焰子一闪一闪的,那名青衫青年用竹签拨了拨灯芯。
在殿内伺候的宫人纷纷跪下请了安,那青衫青年先是愣了下,然后也随着跪下请安。
再到软榻上,沁媛沉吟道:“你叫什么名字?”
见沁媛看着自己,那青衫青年垂首说道:“奴才祈清延。”
询问的目光投到一旁正在品茗清茶的祈煜身上,祈煜点头回道:“回禀皇上,清延是微臣在祈家时的仆童,入宫时因为宫里的规矩,这才没带进来。”
“起磕吧。”沁媛淡淡说道,因入了冬,殿中悉铺厚毡,踩上去绵软无声,所以祈请延无声无息的就走到祈煜身边,在旁伺候。
沁媛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然后说道:“朱颜,待会让人换了这厚毡。”
听闻此言,祈煜与陆邵峰都抬起头来,表示他们的疑惑。
朱颜闻言嗯了一声。
殿外的夕阳经了雕花长窗,投进淡白的灰影,沁媛拿起搁在案桌上的清茶,浅尝了一口,涩涩的味道立时溢满了味觉。
“换掉。”沁媛薄怒道,“以后承恩宫里开个小厨房,所有的膳食茶水都由专人先尝过,方能端给承王。”
“皇上……”祈煜开口打断道,“不知发生了何事,惹得皇上如此恼怒。”
“是否欣儿调皮捣蛋惹恼了皇上,或是庚华仪说了些什么,惹得皇上龙颜大怒。”陆邵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