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该怎样收场?
伴随着这个疑问产生的恐慌在与日日增加。
这些人怎么也想不到,一场根本与自己无关的谋杀很有可能会把自己的命运和前程都牵连进去。这些人怎么也想不到时局会这样,就像进了棺椁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几十年后他会被人挖出来,鞭尸。
1998年6月下旬的一天夜晚,市纪委书记容易来到安宁,来找雷环山。
“来给我送礼的吧。白天不方便。”雷环山拿出他特有的幽默来迎接他。
市纪委书记也尴尬地一笑,摆摆手嗫喘道:“不不不,哪哪敢拉老同志下水埃”“那么是来找我要债还钱的?”雷环山继续开着玩笑。
“不是你欠我的,而是我欠党的一笔债。”仿佛是酝酿已久的,市纪委书记说这话时不假思考。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先将话题转入正题。
“哦,我还没听过有谁欠党的钱,你的党费没有交吗?”雷环山一边笑眯眯地说着话,一边请来人坐下。
他不是那种板着脸孔的人,那种人的面孔就像宫廷的门,常让普通人吃闭门羹,而雷环山的面孔就像公园的门,常常开着,可以让人一下子走进他的心里去。他的轻松幽默让人感到亲切。但他的轻松幽默并不能感染市纪委书记。市纪委书记,此刻心事重重。
来之前,他下了决心,决定说出压在心头已久的实情,此刻又犹豫不决。终于——“老雷,我犯了一个错误,而且跟双十谋杀害有关。电话里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所以,我就来了你这里。”
“哦。”雷环山瞪大眼睛。
“不知道组织上会不会原谅我?我真是糊涂啊,”市纪委书记双手握着拳头,轻捶着自己的脑袋,仿佛那脑袋里装着一脑袋已经睡着了的糊涂,现在要将它们搅醒,“我只希望你老雷向杜若书记转告这个情况,我对党是一贯忠诚的,只是一时糊涂,一着不慎埃唉,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呢。”
这时门被风风火火推开了,一个声音先进来了——“老雷,告诉你一个消息。”推门的人显然看见了坐着的两个人在谈话,他马上关上门。“好好,你们先谈,你们先谈。”然后又回去了。是左处长。
市纪委书记近似坦白地与雷环山谈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市纪委书记走了,走之前,他紧紧地握着雷环山的手,感激不已,就差没掉眼泪。虽然雷环山并没许诺什么。左处长再次进来时,雷环山面对着窗户在沉思。左处长走近他,听见蚊蚋在窗外嗡嗡响着。
“这帮人也真是,好像我有生杀大权似的,都来找我。去年是组织部的梁部长,今年是纪委书记。都是来做自我检讨的。”雷环山并不转身,仿佛在自言自语。
“他来找你什么事?”左处长问道。
“说大不大,说小不校每条江河都有源头,每个案件都有起因,双十谋杀案的起因就在这个纪委书记身上。”
“他交待了?”
“谈不上交待,只能说是承认错误。他承认田刚亮的确写了一封揭发程家卿的信给市纪委。但是他又把那封信转给了程家卿本人。”
“这不等于是泄密吗。这样下去,谁还敢写举报信。举报信最终落入被举报人的手里,真是荒唐。”
“唉,我看多提倡批评与自我批评就好多了。有些事,谁做错了,有了不良反应,可以摆到桌面上来谈嘛。”
“这个市纪委书记为什么来找你谈这个呢?”
“这是一只风鸟。”
“风鸟?什么风鸟?”
“就是随风而飞的鸟,东风起了,它向西飞,西风起了,它向东飞。什么时候它都不会有事,更不会折了翅膀。”
“他这样把举报信交到被举报人的手里,这种行为,是非常严重的错误行为。”
“但是他可以一推了之啊,他说他这样做只是希望程家卿冷静思考,注意合作——没别的意思啊,并没有想到程家卿去杀人的埃”“也许看不到这封信,程家卿就不会对田刚亮下毒手了。”
“撵走田刚亮的心思是有的,可能不会搞政治谋杀,但也难说。人是最简单的两个细胞的结合,可也是复杂的东西。个人感情影响政治行为,这一点我也赞同。”
“看来,还是增加透明度的好,可以及时发觉。”
“这只风鸟如果不是看到现在的形势,他何尝会说出自己的一个不光彩的秘密呢?”
“滑头得很埃”
“这些人又像风鸟,又像猫。”
“怎么像猫呢?”
“猫不管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爬起来,照样行走。怪不得西方人说猫有九条命,摔一次两次就像没摔过一样。哎,你刚才推门进来,不是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吗?”
“章如月要见你。”
“哪个章如月?”
“就是程家卿的妻子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