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焦躁的男人,叫贺初一。我认得他的,他是我丈夫。
可我又似乎从来不认识他。他自始至终对我而言,更像一个奇怪的考官,专门以刁钻的难题来考验我的心性,比如江彪,比如季欣羽……
“符莱,你怎么逃出来的?”贺初一在愤怒,“告诉我他是谁,我饶不了他!”
这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时代。安昔扬说不会放过贺初一,贺初一说饶不了安昔扬,他们两个,都以为我是他们一个人的女人,认为对方让我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于是在我面前以大男子的姿态向我表白,要为我报仇,要为我雪恨。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我所有的伤害,都是他们两个带给我的。一个不爱我了却还折磨着我的记忆,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让我永远把握不住现在,更看不到未来。
我真是一个运程奇怪的女人。
“别冲她嚷!让她歇会儿!”爸爸吼着贺初一。
贺初一小心地走近来,小心地扶住我。他那么小心,我瘦骨嶙峋的胳膊还是让他的手掌有了陡然落空的感觉,他的眼泪旋即掉了下来。
“那个该死的死人!该死的配骨风俗!谁做的这单生意把你掳去的?”贺初一野兽般嚎叫着,“他在哪儿?我杀了他!”
他又在妄想了。他针对的,原来不是安昔扬,而是他妄想出来的一个假想敌。
“出去!出去!”爸爸发了怒,扑过来推贺初一,“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没人相信!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符莱这样子就是你害的,别把祸水泼到别人身上去!那不是男人做的事!”
贺初一挣脱了爸爸的推搡,迅速把我按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急急地攘着我问,“符莱,他们谁说的都不算,你说实话,这一个月到底是怎么回事?季欣羽说你在山岗上由拾荒人照顾着,可我赶去的时候,他们也在四下找你,一个小孩说你被抢去给人配骨了!我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话!一个人也不相信!”
“你相信过谁?相信过什么?”我撩起衣服,露出腹部红色蚯蚓般长长的伤疤硬结,“连这个效果,也是可以做出来的,对吗?”
“符莱!!!”爸爸心疼的呼唤,让狂躁状态的贺初一瞬间停止了叫嚣。他跪倒在地上,拉住我的手不放,喃喃地反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夫妻那么久,他还是不明白我。不明白因为他,“对不起”那三个字,令我多么厌倦。
我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他和安昔扬一样,要是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会更让我痛。
“符莱!我知道自己错了!别对我失望!我做了弥补的!”贺初一摇着我。
听到爸爸坚持着要推他走,他给爸爸咚咚地磕着头,“爸!以前我不敬天不敬地只敬我自己,今天我给您老磕头了!让我把话说完!我有很多话,今天必须说出来!很多事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