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绝秘的事，传得越快。金苇珉到外单位听到了关于莲副局和一个手下被打的内幕，简直是不堪入耳。别人传的那个手下，金苇珉当然知道就是她自己。
别人的传说，金苇珉坚决不信。但她对莲副局的另一面也不得不开始了反思。莲副局刚来局里时，关心她，对她好，派她下来，也是为了提拔她。这没有什么说的。可是近半年来，她却又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莲副局对她的生分。这种生分当然是反反复复的，女人懂女人的心事，有些时候反反复复与人的心情有关，她能理解。可最近来，莲副局的一些作法，她有些不理解了，这到底又是怎么会事呢？
莲局的心，金苇珉有些吃不透了。就拿这扶贫工作来说吧。莲副局要她下去时，说得比当爹当妈都重要，可实际上呢？局里总是在干打雷不下雨。半年来，局里领导一次都没到村里去，也没拿出来一分钱，一斤粮。老百姓看到邻村扶贫大车进大车出的，热火朝天，心理怎么不乱？怎么平衡？是我，我也会骂娘。
金苇珉虽然犯着迷糊，但她还是想到了老股长马上就要退了，一盏希望的明灯在她的头上悬着。有希望，就有奔头，苦点累点忍点怕什么？如果莲副局能兑现诺言，她倒也无话可说了。可照莲副局现在的脸色来看，未来的变数太大了，她就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莫名的担忧起来。
忧愁，有时像乱糟糟的一浪一浪水草，纠缠着她的心。浅的忧愁，她常常扯扯二胡就排遣了。深的忧愁，她只能靠读些励志的书来逼着自己消除。
农民开始早收了。这天，金苇珉躺在奶沟的住房里，难得的宁静。她放开手上的《领导干部考试大纲》，不知不觉又想起了这扶贫的事怎么就轮上了她呢？
最好的答案就是莲副局派她下来是镀金来的。可问题是，这个答案现在要大打折扣了。她的思路只好再放开一些想。想周全了，才好应对。
金苇珉大学毕业分配到芙蓉县文化局已有八个年头，八年抗战，和她一起毕业从政的同学，男的不说，女同学最高的到了副处，最低的也到了副主任科员。而她还是个普通办事员，去年才捞到党票，她觉得在同学面前很没有面子。同学中住小洋房的，她可以不串门，穿名牌的她可以不打听，可这同学聚会，她总不能老是推辞吧。有权的都上高级酒店签单，有钱的自己反而不用埋单。而她每次都只能亲自下厨，美其名曰，吃卫生餐。更为难堪的是，她想做几件事，可自己想到的事，一件也没有做成。后来，还是她的几个同学点到了穴位上，说要想在中国这个国情里做点事，那么真的还得有一官半职，就是搞个什么活动，也得领导说了算。金苇珉对此已深信不疑。
金苇珉的老公也是个普通的公务员，无权无势，又不喜欢溜须拍马，自甘平庸。她想这辈子没泡上个好老公，只能靠自己碰碰运气了。她实施跑官计划是前两年，那时不是没有机会，但别人要的她舍不得给，别人不要的，她给了也是白给。结果机会就像一早上的春光，她只打了一个短盹，就失去了。
总算时来运转了。上面派了一个常务副局长，分管金苇珉所在的文艺股。副局长姓朱名雨莲，是妇联过来的女同志。机关的同志精得很，为了避免“朱、猪”同音，大家就不叫她朱局长而改称她为莲局长。取观音坐莲之意。金苇珉和一个女局长打交道，操作起来方便多了，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她都放得开。可以相互体恤，掏些心窝子里的话。她认为这是天赐的良机。莲副局分管她不久，就悄悄对她说了，等老股长一退，她就自然上了。老股长今年退下来，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局里为何反要她下乡镀金来呢？这镀金到底又是啥意思呢？这一干三年的工作队，不明明是瞠塞人吗？
莲副局的意思是要她用行动证明给局里其它老姿格的同志看看，可她想来想去，自己也称得上是一个老姿格的了。
如果这下乡不是莲副局的意思，那么又到底是谁在她屁股后头使阴爪呢？
金苇珉想不通，为此找过莲副局，并和莲副局拍过桌子。拍桌子之后，莲副局承担了下派她的责任，并再次重复了三条理由，一是便于曲线上岗，要上先下；二是提拔时多条理由多个说法；三是磨炼一下自己有好处。
金苇珉逼出了莲副局的一些想法。她如今回想起那次拍桌子的事，有些后悔。现在冷静下来一想，真是后怕。幸亏莲副局没有和她计较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