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但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今日是新人，明朝红颜无。是新不必笑，是旧何须哭。
十月九日上午，金海市商业银行例行的行务会议开始了。只是今天这个会议与往常相比，实在是非同一般。平时崔福云独自占据的会议桌一端，今天却安排了三个座位――市级组织部派樊副部长、市政府派办公厅的汪副秘书长亲自参加会议。平时刘丰年后面的空位子上，今天又多坐了一位新人――邹涛。总行领导班子的几位成员看到今天这个阵势，不禁各怀心事、表情各异。
崔福云虽不甘心却有好的去处，执掌大权多年总有些依依不舍；向志雄这一次保持不动，所以还是也往常一样，一副泰然的微笑；陈明松内心有些苦闷，端着杯子一个劲地喝茶；叶小鸥极不服气，一脸的邈视；王海文感觉到事不关已，表情非常木讷；刘丰年既害怕何玉萍当权，但自己又得到晋升，所以满面的阴阳不调，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而何玉萍本人，却是不苟言笑，已经是大权在握后“公事公办”的脸色了。最自然的，还是坐在另一端为行务会做记录的胡蓉，她依然是本真的模样。
“各位同仁，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开会了。”崔福云说话有点儿无精打采。“今天，是一次比较特殊的行务会，所以市政府专门派了办公厅的汪秘书长参加。今天的会议，还是我由我主持，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主持行务会议了，嗯，原因大家就知道了。这次行务会，我们主要是明确当前总行全面工作的新主持人，还有一些必须要安排的具体事项。首先，进行第一项议程，请市委组织部樊部长宣布有关干部人事调整的决定。”
“同志们，这一次，根据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安排，我来参加金海市商业银行的行务会议。”樊副部长说道：“这既是一次行务会，同时也是一次党委会议，所有的党委委员都参加了嘛。根据领导的指示和上级的相关规定，我就金海商行当前的干部人事工作讲几点意见。一、根据市委常会议研究决定，将提名董事会免去崔福云行长职务，另有任用。二、任命何玉萍同志为金海商行党委书记，提名由何玉萍同志为新行长的人选、董事长人选。三、任命刘丰年同志、邹涛同志为金海商行党委委员，提名为职行长人选。以上人员的党内职务，已经正式确定，相关的行政职务将按法律程序，召开董事会和股东会议办理手续。其他班子成员没有变化。”
“下面，请汪秘书长代表市政府做指示。”崔福云说道。
“嗯，哼。”汪秘书长清了清嗓子。“同志们，正如崔行长刚才所说的，这是一次比较特殊的会议，所以市政府领导专门指派我来参加。非常不好意思啊，原来的党委书记、董事长冯青同志离开金海之后，金海商行的党委书记一职，原来市委、市委组织部临时指定由我负责，但是平时因为办公厅的工作也非常忙，所以我对大家以及行里的各项工作关心不够，请大家海涵、海涵。”
汪副秘书长先自谦了一番，然后说道：“刚才樊部长已经把市委关于金海商行的干部人事调整意见，向大家宣布了。我就市政府对金海商行的工作要求，谈几点意思。第一是关于人事调整的一些法律程序问题。市政府的安排是，下一个星期马上将召开董事会议，将行长、副行长的职务任用到位，下一步再适时召开股东会议，选举新一届董事会。第二，关于工作交接期间的一些职责问题。因为党内职务已经明确了，那么从这次会议散会后开始，明确由何玉萍同志作为党委书记，全面主持金海商行的工作，由崔福云同志配合，特别是一些重大事项上，由两人共同商议解决。因为董事长的职权，目前还是由冯青同志授权崔行长全面代理，不宜再授权。在下一星期董事会召开之前，金海商行执行层的分工建议暂时不作调整，等何玉萍、刘丰年、邹涛三位同志的行政职务到位之后，你们内部再进行调整。这就要求各位班子成员一定要人心稳定、各负其责，任何人不得在工作交接期间因为个人原因耽误重要工作。第三关于干部人事调整期间的一些纪律要求。一方面，刚才已经说了，要确保思想稳定、工作稳定，一定要分工协作、团结合作，不得有任何失职、推责的现象。另一方面要按照市委、市政府《关于严肃干部调整期间纪律规定的通知》，不得用公款请客送礼、迎来送往，不得违反组织人事纪律，突击提拔和调整所属的干部，不得违反财经纪律，突击发钱、带走原单位公用物品。第四是关于对崔福云同志的离任审计问题，这是每位离任的一把手都要接受的一个检验，也请金海商行、包括崔福云同志个人做好相应准备。”
最后，汪副秘书长说道：“嗯，我就讲这三点意见吧。相信大家都会服从和拥护上级组织的决定，服从和服务于工作大局，做好这一段时间内的工作。”
（二）
沈小东这两天有些闲得无聊。
十月七号，他回到金海后，先住到谢秀萍家里。第二天谢秀萍上班去了，他先到金利集团公司找人，拿了一台不新不旧的轿车――那是皮建国答应谢秀萍借给他开几天时间的，说是先让他提高一下驾驶技术、熟悉一下金海市区的路况，等过一两个星期谢秀萍正式上任后，再安排他跟市建设局办公室签订临时的合同，到他们二级机构开一两月车，等时机适合的时候再到局机关里来开车――别看谢秀萍做事大胆，其实她想得也比较细致周全。那天，沈小东从金利集团公司借到汽车，上午就去维吉娅私人会所办理了辞职的手续，把自己放在那边的行李也搬到了谢秀萍的另外一套房子里，这是谢秀萍以极低的价格从开发商手里买的精装房，还带地下车位，离她目前的住处非常近，方便以后来往。下午，他又去了一趟银行，把十万元钱转回老家父母的账户上。当天晚上，谢秀萍就在到这边来了，陪他聊了一会天，问了一下情况，然后云雨了一番，又回自己的住处去了。以前他在维吉娅做事，都是习惯了午夜之后很晚才睡觉，现在虽然他刚刚才住到这里，但是感觉这儿比维吉娅的宿舍安稳多了。所以，尽管是第一夜，在谢秀萍走后，沈小东睡得非常踏实。
十月九日上午，沈小东在香甜的睡眠后竟然比较早就起来了，除了夏天在老家他很少这么早起床过，加上这几天又没有啥事情要做，因此他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他想，既然谢秀萍要他练习一下驾驶技术、熟悉一下金海的道路，那还是开车出去吧。小东拿着市区地图，研究了一下。他想，听说小金山那边的海滩上，还有专门设计的自行车和跑步专用道，不如去锻炼一下，然后到金海各个景点逛逛，来这儿有一段时间了，还没有白天在外面好好玩过的。
沈小东准备了一下运动的东西，下楼随便在一家小店里吃了碗牛肉面，就拿着市区地图，开车去海边了。
上午的小金山，游人极少，所以比别的时候更加宁静。海风轻轻摇动着棕榈树的长叶，吹拂着三角梅开得正旺的紫色花朵――其实那不是花，是紫色的拟花叶。而那些飞来飞去的海鸥和白鹭偶尔鸣叫一声，更显出这里的寂静。
沈小东在一处停车带上停下车子，在车内换了跑步的短裤，取了点零钱放口袋里，喝了一大口水，拿了一条毛巾，就走到非机动车道上拉伸一下身体。他抬手看一看运动手表上的时间，离早餐也有半小时以上了，就开始沿着暗绿色的跑步道向北边慢跑，那边正是小金山。
慢跑了七八分钟，他又开始加速，进行变速跑，还超过了几个跑步的人。快到小金山北侧的山脚时，他看到前面有一个头上扎着吸汗带、一身粉绿的年轻女子也在慢跑。
沈小东跑着经过那个年轻女子时，不经意地偏头望了一眼，哪知那个女子也正在扭头看他，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应该比他年纪还小。那女子并不生怯，看到小东望过来，于是微笑了一下。
“你好。”
沈小东听到对方打招呼，也笑着说了一声“你好”，就不好意思地加快了步伐，向小金山北面跑去了。
（三）
“那我先简单说两句，表个态。”崔福云说道。“首先，我个人坚决拥护上级组织的决定，服从组织对我个人的工作安排，并一定服从工作大局，遵守有关纪律规定，做好交接时期的相关工作，特别是配合做好对我离任审计工作。其次，我会配合何玉萍同志，支持她顺利开展好各项工作，促进全行干部和员工的思想稳定、业务稳定。我就讲这些吧，下面是不是先请何玉萍同志说一下？”
樊部长和汪秘书长都轻轻点了点头。
何玉萍看了一下会议室里的所有人，然后对着左侧的三位说道：“首先，我非常激动，非常感谢组织和领导对我长期培养和信任，感谢组织和领导这一次把这样光荣的使命交给了我。特别是感谢樊部长、汪秘书长等领导的关心和培养，感谢崔行长多年的培养，他在领导我行的工作时，不仅为金海商行的大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也对我给予了大力的教育我帮助。第二，我感觉自己离上级组织和领导的要求、离群众的期待，还有一定的差距，因此今后我一定会加强学习、加强修养，带领金海商行班子和全体员工，努力推动金海商行的进步、发展，为金海经济发展做出贡献。第三，我会更加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团结同志，关心员工，以我的老领导、崔行长为榜样，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做到廉洁自律、勤政廉政，绝不辜负组织对我的期望。最后，我也请新班子的各位成员，支持我的工作，让我们一同为实现金海商行改革和发展的目标而努力。谢谢。”
“嗯，丰年，你也来说说吧。虽然你是今天下午谈话，但刚才樊部长已经代表组织宣布了你的任命了。”崔福云望着刘丰年说道。
“好，我来说吧。”刘丰年平淡地说道。“我感谢组织的培养和信任，任命我为党委委员，提名副行长。我会加强学习，勤奋工作，廉洁自律，不辜负领导和同志们的期望，也请各位今后多多批评和指教。就这些吧。”
刘丰年说完，留意了一下陈明松的表情，发现陈明松双眼茫然地望着窗外的大海。其实，刘丰年说得这么简单，其实就是顾及了这位老战友的情感，可是现在陈明松却看都不看他一下，也许他现在心情是太糟糕了。
“邹涛，你也讲两句吧。”崔福云继续主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