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班前,何玉萍跟司机小林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在鑫天大酒店应酬,不用车,应酬完了也不用,让他不用等自己下班。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独自步行去了附近的鑫天,与崔福云、梅瑛一起陪离任审计组的几位吃了一顿“告别宴”,给全体组员们送了一份“薄礼”,为审计组的现场作业画上了一个比较圆满的句号。
晚宴吃到了七点左右,完了之后,何玉萍送走了离任审计小组的各位,也和崔福云、梅瑛他们散了,自己先回了办公室,上上网游览了一番,又在里间的卫生间里洗漱了一下,过了八点,她就关灯出门了。
进入十月下旬,晚风已经有些凉意。
何玉萍站在街边,感觉自己可能穿得单薄了一点,平时上下班和出门都有公务车接送对气温变化不够敏感了,好在望岛路是条繁华的街道,她很快就打到了一台出租车。上了车,何玉萍就让的哥送她去玉泉路的市政府第一招待所。
在路上,她发了一条信息给顾一兵,问他在不在贵宾楼里。很快乐她的手机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顾一兵说他在房间里了。
何玉萍看罢信息,开心一笑。
红色的出租车开上了车辆较少的玉泉路,然后拐入了市政府第一招待所的大院子。
何玉萍让的哥在大坪里停下,付了钱,下了车,再步行往贵宾楼去了。走在半路上,她突然有些警觉地回头看了一下身后,整个院子都没有人走动,只是暗暗的灯光下那辆红色的出租车怎么还停在大坪里。她想,也许是司机在这里休息一下,看有没有住宿的客人搭车吧。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贵宾楼前,这儿更安静了,只听到晚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小坪里摆放着两台黑色的轿车,她依然没有看到人。何玉萍走进门厅,因为大堂在外面大楼那里,这儿只有一间服务员的值班室,对着门厅的窗子也拉着窗帘,只听到里面有电视机的声音,也许服务员在里面看电视。她穿过门厅,走上二楼。
这一次幽会,何玉萍显得特别小心,因为今天下午她在办公楼里无意间听到了的那几句对话,实在是让她又恨又怕。
她悄无声息走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到了东头最里面的那间房子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
门开了,何玉萍迅速闪入房间。
穿着睡袍的顾一兵把房门轻轻关上了。“你还真准时啊。呵呵。”
“那是的,见领导还敢迟到啊,不准时能行么?”何玉萍在外厅里,走到沙发边放下了提包。
“你又喝酒了吧,小叶子?”
“嗯,今天对崔行长的离任审计现场部分结束了,请审计小组的人吃饭,我稍喝了一点红酒。”何玉萍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要不要给领导倒杯水?”她看着顾一兵问道。
“我不用。”顾一兵说道。“你怎么有点紧张的样子?”
“哦,外面风挺大的,有些凉,我从下面坪里走进来的。”何玉萍解释说。“我喝口热水,就会好些了。”其实,她真希望顾一兵立即给她一个拥抱,给她一些温暖。
没想到,顾一兵却说道:“嗯,你先坐一下。我有一个紧急的材料,要先看完,明天上午讲话要用的,不要多久,顶多十分钟。”他说着就往小书房里去了。
何玉萍双手捧着杯子,有些幽怨地看着顾一兵的转身走开的背影。她喝了一口热水,放下杯子,也走到书房里,对顾一兵说道:“你看材料,我先到里面洗个热水澡,好吧。”
“嗯。”顾一兵坐在桌边,拿着笔,专心地看着材料,头也没有抬。
何玉萍更是感觉冷冰冰的,她进到了卧室里,迅速脱下衣服,进到最里面的卫生间里,取下莲蓬头,打开开关,把水温调得偏热,然后插好莲蓬头,站到喷洒下来的热水里。
(二)
叶小鸥在办公室里看着报纸,到了五点三十分整的时候,她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就拿起手包准备步行回家。她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新来的司机小林,于是随意聊了两句。
“叶行长好。下班了?”小林非常乖巧地先和叶小鸥打招呼。
“你好啊,小林。怎么,今天没等何行长啊?”叶小鸥随意地说道。
“哦,何行长已经陪审计组的人去鑫天吃饭了,她说今天不用车了。”
“哦,是这样。”叶小鸥说着,电梯也来了。
叶小鸥离开办公楼之后,沿着街道走了一段,然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子,找了一个小店子,要了一份炒米粉随便吃了。吃完东西,她又沿着原路回到了金海市商业银行的办公楼里。因为她感觉到,今天的何玉萍有点异样:平时这位新行长上下班或者外出应酬、办公都是车接车送,今天晚上应酬后为什么会不用车呢?最近行里有风声说,何玉萍能如“黑马”一般出人意料地爬到一把手的位置上,是和市级领导有暧昧关系,难道是真的么?这些想法让叶小鸥有些兴奋,她曾经在部队里学习到的侦察经验被刺激了起来。
回到办公室,关好门之后,叶小鸥没有开大灯,只是开了一盏小台灯,并且把光调得比较暗,然后把窗帘都拉上了。她先把自己放在办公室穿的棕红色布鞋换上,然后又搬了一把椅子,坐到窗边,把帘子又拉开一条细缝,低头看着办公楼和鑫天大酒店之间的人行道。
叶小鸥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穿着草绿色的军装和战友们一起奔赴自卫反击战中的前线,一起穿着当地农民的衣服完成艰苦的侦察任务。那时候她多么青春、多么纯洁,一心装着为祖国、为人民的信念。转业到地方后,她进入了金融系统,成为了领导干部,也看到了太多的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现象。她庆幸自己还没有完全染得面目全非,还对那些腐败行为保持着警惕,还对不公平的事情有着痛感。现在,她就非常看不惯何玉萍的所作所为,也不准备向她低头。
坐了大约四十多分钟,几乎想放弃的叶小鸥,终于又兴奋起来,她看到了路灯下,何玉萍从鑫天大酒店那个方向往金海商行的办公楼走来,一直走进了楼里。
叶小鸥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房间的门边,把耳朵贴到门上,静静地等着。
没有多久,安静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很刺耳的高跟鞋行走的声音。这个声音,由远而近,经过了她的门口,又由近而远,往另一头去了。她又隐约听到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叶小鸥又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把那张椅子搬到门边。自己坐回到椅子上,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借着房间里微弱的灯光,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七点二十五了。
在暗暗的房间里,叶小鸥呆呆地坐着,半天没有动,她都又些昏昏入睡了。这时,她听到了隐约的关门声音,她马上把耳朵贴上门板,又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经过她的门口,再又由近而远了。
很快,叶小鸥又听到电梯到达的提示声音。她马上站起来,挪开椅子,轻轻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又安静地听了几秒,确认电梯已经下行了,就飞快回到办公桌那儿,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关了台灯,借着从走廊里射进来的光线,出了门,锁好之后,迅速走到电梯口,按下了下行键。
(三)
晚上下班时间,办公楼里用电梯的人极少了,很快她就上了电梯,下到了楼下门厅里。
叶小鸥故意走得比较慢,她在隔着玻璃门远望楼外的情况。她在楼里远远看到何玉萍已经站到了街边,拦住了一台出租车。叶小鸥这才加快脚步,走出门厅,又飞快穿过不宽的前坪,小跑到街边,她看到刚才何玉萍坐上的那台车还没跑很远,她自己也挥手拦下一台红色的出租车。
“快,跟上前面那台出租车。”叶小鸥叮嘱司机。“也是红色的,看到了吧。”
“嗯。”司机应了一声,他感觉这个中年妇女好奇怪,不过也问什么,反正他是开车赚钱,又不做什么违法的事。
叶小鸥坐的那台车一直跟着何玉萍那台车后面。
“这个狐狸精。”叶小鸥故意小声地自言自语。“想打我老公的主意。哼。”
出租车司机听到叶小鸥的嘀嘀咕咕,以为是中年妇女和年轻小三的纠结,也不好做声,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前面有些诡异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