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的成绩下降了么?我影响谁的成绩了么?”她昂着脖子说。
很多年后,她还曾梦到那时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一圈又一圈飞速地旋转,象一个具有魔幻色彩的转盘,发出嗡嗡的声响,而那班主任的脸孔却已模糊不堪。
……
“董朝露,老师说的话也许不中听,但是很快你就会知道,家境不好的孩子要出人头地就要比一般人更努力。还有,女孩子家要自尊自爱,别妄想捷径。”
“老师,你真的相信光努力就可以吗?还有,老师你说的捷径在哪里?我很想走走看。”朝露笑得很冷。
……
“董朝露同学,青春期男女生之间有一些特殊的情感是正常的,只是,成年后,校园恋情尤其是中学时代的恋情有结果的很少。所以……”
“校长,你说,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
“比如说,男女双方的家庭实力悬殊,对吗?”
那个时候,方家作为校友,捐赠的新教学楼模型正摆放在校长办公室里。
她嘴上抵抗着那些大人的刻薄现实,心里却早就做好了分手的准备——算了,她的人生充满了失望,她早就习以为常。
但她始终没和方蕴洲正式提出分手。直到有一天,方蕴洲跟她说,他们决定全家移民新加坡。
“移民”之类的词,离她的生活太远。这是她没有想到过的事:原来,她和他,最后竟然是这样的收场。
他说,他要给她写信。
后来,她果真收到了他的信。
那天是她上大学后,第一次返家。
从信箱里拿到那封航空信,她一个人在信箱前的台阶坐了很久,当她站起身时,手里只剩下一叠惨白的碎片。
“蕴洲,”朝露轻轻拿开他按住自己肩膀的手,在和他重逢后,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其实我们谈开了也好,公事上,我们能合作得更顺畅,私底下,我们也依然是好朋友,再不济也是老同学。我也不希望,你心里有什么疙瘩,那对我对你都没有好处。”
方蕴洲沉吟了一下:“你说得对,我会往前看。”
随着时间推移,陆陆续续有人抵达了这半程的打卡点。25公里的步行,让出发前神采奕奕的人们均露出了疲态。空气里有汗水的味道。
朝露见财务部新进职员emma的脚后跟已被鞋磨得不成样子,脸色也被痛楚整得发白忍不住一面翻药箱,一面劝她:“走到半程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实在撑不住,还是坐大巴返回比较好。”
出于安全考虑,沿途都有活动组织者的大巴跟进,用以接送那些体力透支的参与者。后勤人员固然要鼓励参与暴走的队员,然而劝退硬撑的队员也是必要的工作。
“这点小伤我能坚持啦。”emma把两个脚后跟都贴上了创可贴,粲然一笑,“哦对,干脆再给我两张创可贴吧,贴厚一点,比较防磨。”
朝露也不再劝,又递了她几张创可贴。emma在脚后跟处又贴了一层创可贴,这才套上鞋袜。“搞定!”说着拿起瓶装水喝了一大口,就一脸轻松地站起来,重新出发。
“emma!”朝露举起事先准备好的相机,冲着还没走远的她喊了一声。
emma回过头,她按下了快门。
真是一张年轻、健康的脸——朝露不由感叹:那种活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而她虽然也年轻,却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这样的状态。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察觉到方蕴洲探究的眼神,才像掩饰什么似地把相机递给他:“我觉得这张照片我拍得还不错,你认为呢?”照片是为了放到公司的宣传栏上所拍。
“朝露,别羡慕。”方蕴洲对相片显然兴趣缺缺,只瞄了一眼便把相机还给她,“记得我早就和你说过,快乐起来并不是太难的事。”
是吗?那个睁着纯真的双眼,俯视她的大男孩,在距今遥远的某一天,似乎是曾经说过那样一句话。
起初她还不觉得心里怎么样,渐渐地她却觉得眼睛有点泛潮,赶紧把相机举了起来,自方蕴洲身边走开,佯装四处寻找可以摄入镜头的人物和景色。
蓦地,她放下了相机。一丝诧异从她的瞳仁里闪过——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体貌太过特殊、很难让人错认,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那个差点成为她相亲对象的男人、那个在“猫与森林”咖啡店里单手弹钢琴的男人、那个必须依赖手杖才能走路的男人,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出现!
许是因为知道要走很漫长的一段路,所以他今天换了一支带有四脚支撑的手杖,即便如此,他也走得很吃力。想想也是,就是四肢健全的人,走完这25公里,也濒临毅力与体力双双透支,何况,是一个半边身体都不灵便的残疾人。
朝露不知不觉就向他来的方向走近了好几步。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举起相机,朝着他按了一下快门。之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露迟迟没有放下相机,而是透过镜头继续打量他:
他的左腿几乎完全抬不起来,脚尖无力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