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插进了一声二胡。老羊肉的歌声不失时机地又冒了出来:
皎洁的月光透过冰冷的铁窗,
映照在我的脸上,
亲爱的妈妈是否也在家乡了望着月亮,
妈妈呀妈妈,
小雨一直下到了天亮,靠窗睡的伙计们不知什么时候全挤到了门这边。窗下的地板上亮汪汪地积着好长的一溜水,我推了推身边的臭迷汉:去!领着哥儿几个擦地板去!臭迷汉伸了一个懒腰,好不情愿地爬起来招呼睡眼朦胧的小雨衣他们:日那娘!起来干活儿!自己又躺回了被窝。嘿……打从寒露走了,这家伙倒支楞起鸡巴来了。一阵风顺着铁窗掠过,带进一片细雨,雨中夹着一个灰乎乎的东西扑拉拉掉在窗下。小雨衣扑上去,双手把那东西捧在掌中:“嘿!伙计们快来看呐,又来了一位新朋友!”
我支起身子抬眼来看,不由得一阵惊喜,原来是一只麻雀!这可是个解闷的好东西。
伙计们全都围了上去,伸手来抢。老鹞子猛地咋呼了一声:“都别动!捣鼓死了算谁的?给我拿过来!”
小雨衣小心奕奕地捧着麻雀,晃开众人,过来蹲在老鹞子身边:“姚哥,小家伙让鱼淋湿了,看来是飞不动了呢。”
老鹞子从小雨衣手上拿过麻雀,轻轻地抚摸着麻雀小小的脑袋。小雨衣一脸谗相,伸手来摸,老鹞子火了:去去去!赶紧给新伙计做个窝儿,别冻死它!然后坐起来,双手捧着麻雀,轻轻往麻雀身上哈着热气,举止轻盈目光柔和,那神态就像产妇呵护初生儿一样……这和你平时凶神恶煞的样子差大了!我很不理解,这也太不协调了嘛!按说象我这种白面书生玩这一套还说得过去,你他妈装得什么纯情?这事儿忒不抗分析……呵呵。老鹞子摸着摸着眼眶就湿润了,盘着腿嘟嘟囔囔地说:“伙计,你来这种地方干嘛?这他妈是人呆的地方?唉……你长着翅膀,就不会飞到别处去?别怕,陪哥哥玩儿两天……等天气好了我就送你上路……”
旁边这帮家伙看到老鹞子这番景象,好象都受到了感染,一齐红着兔子眼来摸这只可怜的小鸟,其状犹如一帮穷鬼看到大户人家死了爹,都来帮哭一样,看了直叫人反胃。还是小雨衣手快,把自己吃饭的家伙贡献出来,填了厚墩墩的半缸子棉花,扒开众人伸过来:“姚哥,窝儿做好了,放进去试试管用不?”
老鹞子瞥了小雨衣一眼,轻轻把麻雀放了进去,然后用一条手绢盖在了上面……估计他亲爹死了都享受不了这种待遇。
早饭时,老鹞子赏了小雨衣好大的一块咸菜。小雨衣乐不可支,端来一大茶缸水,就着咸菜美美地喝了下去,眨眼之间这厮的脸就肿了起来——这跟我在小号时的遭遇差不多,有一次,我把棉猴用被子撑起来冒充多了一个人,多糊弄了几块咸菜,就着凉白开一顿猛吃!结果,脸肿得一塌糊涂,人也差点儿挂了……三天后脸上还一按一个窝儿。
匆匆冲洗了碗筷,大家又围在老鹞子身边来看“新伙计”。新伙计可能是恢复了体力,一个劲儿往上蹦高儿,不时顶得手绢一窜一窜,就象我想姑娘时裤头的状态。老妖童心大发,眉飞色舞地提议:“光明兄弟,咱不好找根线栓着它出来遛遛?老这么憋着它也不是个事儿呀,这不成了咱蹲大监它蹲小监了吗?”
“这主意不错!”老鹞子吩咐臭迷汉,“老臭,从妖大爷被子上抽根线栓上咱兄弟!”
“小犯人”被拿了出来,腿上栓上了线,蹦蹦达达地在地上遛弯儿。
“大犯人”跟在老鹞子身后,一起陪着转圈儿。
瓢把儿班长躲在小窗后“嘿嘿”地笑了,看来这家伙也寂寞得不轻。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浑浑噩噩地过着,其间我又被提出去审了几次,无非是再落实落实犯罪情节。六月八号检察院给发了起诉书,看来离开庭的日子不远了。接到了起诉书,我心中轻松了许多,总算是盼到尽头了……咨询了刚来的几位经济犯,感觉判得不会太多了,象我这种情况也就判个一年半载的。看着窗外纷纷扬扬飘落的槐花,我心里直怀念老母亲包的槐花包子。下午,小号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女人撕心裂肺般的嚎哭。大家一阵兴奋,好嘛!总算是听到异性的声音了……这声音惹得隔壁老羊肉又是一阵亮嗓儿,臭迷汉裤裆一翘一翘地,很是惊人!我跟瓢把儿班长好一顿套近乎,总算打听到了:这女人是个漂亮少妇,不知何故下药把丈夫给毒死了……我心里阵阵发紧,得想办法转到小号去!兴许放茅时能朝她发射个飞眼儿啥的。晚上,忍不住就想弄两口烟抽,我推了推老鹞子:“姚哥,没烟了吗?”
老鹞子眼皮都懒得抬:“抽烟?抽个蛋子吧你!早他妈的干碗儿啦!上次那个烟把儿不是让你给抽了吗?”
我笑了,操!那个烟把儿也就是三两口的事儿,够谁过瘾的?那烟把儿还是小雨衣提审时,把鞋上挤上牙膏,半道儿上粘来的呢,一股子牙膏味……正在难受,后窗忽忽悠悠地飘来一阵香烟味道。老鹞子“嗖”地爬了起来:“老四,六号!他妈的六号有烟!快招呼招呼公鸡精,支援支援咱们!”
我连忙吩咐臭迷汉:“臭哥,看着人!”一探身扒住后窗,“小雷!有烟吗?”
“怎么,四哥断顿儿啦?”宫小雷答了腔,“四哥,把手从下面的窗口伸出来!当兵的溜达到小号那边去了,快!”
把手伸出去?什么意思?我疑惑地看看老鹞子。老鹞子忽地窜到大窗下,小心奕奕地探头出去打量了一番,快速缩回头来:“操他娘的,瓢把儿在小号那边跟'杀汉子的'调情呢!老臭,接活儿!”
臭迷汉乐颠颠地跑过去,把手伸出了窗外。
“伸出来了?”宫小雷吆喝道。
“伸出来了!”老鹞子趴在后窗喊,“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