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寅帛冷笑,“你顺路?”
达明一愣,这才想起仲寅帛与德珍是上下邻居关系。
仲寅帛没给他多做挣扎的机会,不由分说地拉过德珍的手腕,大步跨出了殿门。
花都开好了(三)
“上车。”仲寅帛打开车门,看着远远站着的德珍。
落日温婉,她此时风华之貌,昭然若揭,多看一眼,都仿佛灵魂进了补药。
惊闹了一下午,德珍亦累了,她不想将仅剩的体力浪费在争辩上,她上了车,却不是副驾,而是后座。
仲寅帛僵了一会儿,松开副驾的车门,虚空地握了握,磨牙一声响动,绕道上车。当初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她肯心甘情愿的坐副驾驶,如今却全部倒退了回去,一想起来,心便凛冽地抽紧。
“去哪个家?”
“爷爷家。”
车子移动起来,德珍看向窗外,仲寅帛在一个红灯路口动手脱了自己的外套,他里头穿着一件芦扉花纹样的衬衣,这是民国初年上海崇明地区的代表性纹样,但他的衣料显然金贵了许多,那光感十分想惹人触摸。
车子进了花园里,最终停在惊雀巷西口,她与他都知道从这儿走这巷子有多长,他既然执着,她只好放任。
德珍走在前头,步伐不大亦不快,仲寅帛跟了一会儿,最终抿了抿嘴角追了上来,拉住了她手腕。德珍回头看他,只道了两个字:“放手。”
“不放。”
“我说放手!”她加重了语气。
他一字一顿,“不!放!”
她咬过下唇,瞪大眼睛看他。
一年前他招惹她时,回想起来都是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时间也没过多久,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头发长了,眼角梢多了一丝倔强。此时他再看她,再去触碰他,既向往又恐惧,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老天却要叫他再失去她一次。多残忍啊!
他看着她的脸,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里挤出来:“想报复我是是不是?好,你来!我从没做过好人,不差你这么一个往我身上捅刀子,往这里来啊,来啊你!”他握着她的手往自己心窝子上狠狠地戳,那张英俊的脸扭曲到失态,但仍能感觉到他正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愤怒。
德珍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握得更紧了,“真当我是死的吗?我说过离姓科的远一点,忠言逆耳是吧?还是你心里被那几句甜言蜜语逗得高兴地很,以为下家有着落了?岑德珍,拜托你能不能醒一醒,要找也找一个更强的男人回来气死我啊,科达明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
他这几句话还没说完,德珍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她的双肩被他紧紧抠住不能动弹,她不想听他说这些刻薄的话,却又无处逃生,真的就和十字架上的受难者一样,被死死的钉在了那。
“那你呢?”
“……”
“那你这样算什么?”当初难道不是从他这张嘴里亲耳听到的那些决绝吗?他又有什么立场指责他人的作为?他又凭什么管辖她的人生,对她指手画脚?他!凭!什!么?!
仲寅帛一怔,忽而觉得掌心一烫,骤然弹开落在她肩头的双手,踉跄的倒退一步。他失措地看着德珍,只看见她眼底水光粼粼,像是对他无声的控诉。
是啊,他这样又算什么。
“我只是……”失了底气,却仍不忘记为自己辩解。
德珍罕见的咄咄逼人,“你只是什么?”
“我只是……不能忍受……你把我的心跳弄快后……再逃跑……”他怅然若失的喃喃自语,像个受屈的孩子,亦像厚厚的日记本里一句轻描淡写断断续续的无主情话。
德珍僵了一下,心头涌现无数凄楚,她仍记得当初自己是怎样被轻易放弃的,她也仍记得此后自己如何漫长将自己治愈的,那些痛,那些苦,岂是这样一句幽怨的嗔怪能抚平?!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想变得狠毒,绽放冷笑送与他,“够了仲寅帛,我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你说捡起就捡起,放下就放下,我爱过你,那就够了,现在,我可以不爱你,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掷你宝贵的时间,以免误了你的大事。”
他如雷贯耳,抬起头来看她,很想强硬,却再也无法强硬。
德珍深吸一口气,肩膀提高,又落下,机械地转身。再不走,心就要淤青了。
上一次,她这杯茶还没端来,他已经起身走了。
这一次,她如何忍受这样无情的?她花了一年时间整顿自己,可不是为了将人生推翻整个重来。
幽深的巷子如同一根漫长的喉管,仔细吞咽着她的心痛和悲漠。她走得飞快,始终没有回头,直到家门口,闪烁的眼神带点小坚定,吸了吸鼻子,她推开院门。
既然已经在心里说服自己接受现状,就会不断反复强化,让自己真正去接受,说是强迫也不为过,可是在一份心痛面前,她不想再当一次傻瓜。
她总是告诉自己,想漂亮地活,那就必须牺牲一些什么。
告诉父亲母亲暂时不想住公寓,她想陪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