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情由苦恼变成烦躁,由烦躁变成煎熬,现在已经被磨得死一样沉静了。表面上,她仿佛从董建彬的闹剧中解脱出来。上班下班很有规律,与往常一样,没有人能看出那颗受伤的心在流泪。但秋兰身上发生的一些微妙变化还是让同事们看出了端倪。助手准备好手术,告诉她麻醉已经好了。她总是在不经意间问,真的吗?助手感到疑惑,这还有假!手术完了以后,护士喊她吃饭,她也顺口说:哦,真的吗?护士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走了,自言自语地说,李主任怎么了?秋兰最近好像更注意清洁了,过去她每天坚持冲一次澡,现在她几乎是上班冲洗,下班冲洗,自己闷在浴室里好长时间才出来,好像身上有多少病毒和细菌似的。助手阳平医生关心地问她,是不是遇到不愉快的事了。秋兰漫不经心地笑笑说,哪儿有啊?细心的助手还是察觉得出秋兰的心情很郁闷,谨慎地劝她,要她遇事想开些,不要闷在心里,有事大家都担着点儿。秋兰还是那句话,哪儿有啊!
其实秋兰想得开,人到中年的女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只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一直认为这样的灾难不可能落到她这样优秀的女人的身上。看来自己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董建彬的变化有他本人的原因,当然也有社会的原因。现在外面的诱惑太多,她李秋兰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秋兰又想,即使她李秋兰想到了,她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要她跟踪盯梢吗?那样只能说明她对自己的不自信。男人移情别恋,背叛爱情,背叛婚姻,这是一个复杂的感情问题。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她必须冷静处理。虽然她还不知道董建彬究竟是想与她离婚还是想在外面乱混。夫妻失去了起码的信任,一方把情和爱都给了另外的一个人,那么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秋兰主意已定,等儿子进大学校门,她就与董建彬谈离婚的事。
董铭考试的前一天,秋兰去看他。董铭告诉她,已经不上课了,先放松一下。如果正常发挥,成绩没问题。他没有压力,如果今年考得不理想,准备复读一年,争取明年再考。秋兰觉得董铭一下子长大了,懂事了。听到孩子这样表态,秋兰竟然哭了。董铭不解地问秋兰怎么就哭了。秋兰擦着泪解释说,是太激动了。董铭就赶她走,说,快走吧妈妈,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同学会说是我惹妈妈生气的。他怕同学们看不起他。秋兰转而笑了,是啊!怎么见到董铭就哭了呢!她对儿子说,没事,她就放心了。考完给她打电话,她来接。董铭说,不用她来接,让爸来把东西拉走就行了。秋兰说,也行。到时候你跟他打电话,他忙,别把这事给忘了。董铭说,忘不了。
秋兰回来的路上,大街上已是霓虹迷离、万家灯火。匆匆忙忙的人群,南来北往的车流,好像都在寻找自己的窝,秋兰更觉有些凄凉。一阵微风飘过,不觉伤感和惆怅,心酸的滋味一下子涌上心头。是啊,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啊?董铭跟谁呢?一个完整的家就这么给毁了。秋兰泪眼婆娑,步履维艰,抖着膀子,走在一棵小树边,她一手扶着树干哭了起来。秋兰并不愿压抑自己的眼泪,她是搞医的,人有七情六欲,哭是人正常情感的流露,是一种郁闷的发泄。秋兰平静些后,从手提包里拿出面巾纸擦着,擦完后,她抬头寻找垃圾箱时,竟有人把她的面巾纸接了过来。秋兰定睛一看是董建彬,只见他比自己哭得更恸:“秋兰,秋兰。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秋兰幽怨地看了看他,然后把目光移到了一棵花树上,低喃说:“什么?你说什么?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秋兰痴呆般的站到那里,她仍然没有歇斯底里大喊大叫,没有伤筋动骨般的呻吟,而是倔强地蔑视地站着,骂他?没必要。责备他?更没意义。
沉默是金!
董建彬木鸡一般呆着,此刻,他多么希望秋兰能揪着他的衣领疯狂地咬他骂他。但是,没有。他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秋兰是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女人。董建彬知道,秋兰能这样承受着,并不是不怨恨他,而是伤心到了极点。此刻,董建彬的心里也是惊涛骇浪般的翻滚着,他心疼妻子。因为他重重地伤害了忠于他爱他的妻子。
两人僵持在薄暮的夜色中,相对无言。
人就是这样,往往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一种境地,或者说是一种状态,是一种难以自拔、难以挽救的状态,仿佛是受了魔鬼的驱使,当你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了。留给自己的只有悔恨和痛苦。如今的董建彬浑身像发高烧般的颤抖着……
董建彬愁闷地对秋兰说:“秋兰,我送你回家。”
秋兰不去理会,忧郁地向的士招手。的士在秋兰的前边停下来。秋兰紧跑几步,上车走了。
董建彬一个人站了很久很久,他知道,现在对秋兰说什么都没有用,都是多余。他应该受到惩罚,道德的惩罚、法律的惩罚、亲情的惩罚。董建彬也深深地体会到,一个男人,如果做了让妻子不能饶恕的事,而且,他还爱妻子,爱着唾弃自己的人,那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