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真是头痛,董建彬匆匆处理完公务就回家睡觉,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一筹莫展,在床上折腾了一下午,觉得胃里空空的想吃点东西。在屋里转悠,翻找出一包挂面,但没有青菜和调料,干脆,白水煮面条。他没有太高的要求,有东西吃就不错了,他这样安慰自己。他抱怨秋兰,哼!你娘家的饭好吃,你吃吧。董建彬觉得自己现在更没理由要求人家什么了。自己竟然龌龊到生孩子的地步了,人家现在还不知道,若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样呢?肯定又会与自己分手。董建彬被这件事折腾得一点面子也没了,一点信心也没了。面条刚要滚锅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潘海打来的。潘海告诉他陷害他的小姐就在他手上。董建彬咬牙切齿地说:“先给我狠狠地揍一顿。一个妓女怎么会有这样的韬略?幕后究竟是什么人指使的?一定要问个明白。我跟她没完……”董建彬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委屈了这么些天终于找到可以发泄的对象。
潘海答应:“好。”
面条滚锅了,白色的泡沫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溢在气灶上,发出咝咝的声音,蓝色的火苗被浇灭了,顿时,满屋飘着煳锅的味道。董建彬这才想起火上还煮着面,于是,他惊慌失措地跑到厨房,哎呀!炉灶里咝咝地冒气,厨房里焦煳味、面条味,还有那苦臭的天然气味,呛鼻子又呛眼,难闻极了。他手忙脚乱地关上天然气,也许是心理失控,也许是遭遇了太多的委屈,也许是虚惊一场,也许有些绝望,他突然觉得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此刻,他多想揍自己一顿哪……
也巧了,秋兰赶到这个时候回来了,进屋换拖鞋时,一股子怪味刺入鼻孔:“咦?”秋兰使劲嗅了嗅,立即明白了气味的发生地就在厨房。她疯一样地往厨房跑:“啊!”她惊呆了,董建彬呆傻地坐在地上,可把秋兰吓坏了,她大惊失色地拉着董建彬的胳膊呼喊着:“建彬!建彬!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你还行吗?用不用上医院?”
失意中的董建彬突然感到秋兰温热的双手正不停地摇晃着自己,声嘶力竭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本不想哭的董建彬突然泪如泉涌,一把抱着秋兰:“秋兰,我……”董建彬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了。
惊心动魄中的秋兰被眼前的情况弄糊涂了:怎么回事?再看看往日威风凛凛的丈夫一下子缩小了一半,竟成了这么个可怜样。秋兰想,原来男人也有可怜的时候啊。秋兰突然同情起董建彬来,她用力拉起董建彬,示意他去卫生间洗一洗。董建彬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去了卫生间。秋兰见厨房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小锅里的面条呈黑色,紧紧地贴在锅里。地上流淌着白汤,像糨糊一样黏稠,沾在自己的鞋底上,秋兰叹气:“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秋兰赶紧擦洗,一边整一边想,男人有时候很高贵,高贵得像皇帝,高高在上;有时候却很猥琐,低眉顺眼的样子很可悲。秋兰想:如果董建彬真出点儿什么事……想到这儿,秋兰的脸色突然煞白,不不不……她的心比刚才跳得更厉害。她彻底明白了她还爱着董建彬,心里还有他的位置。本来,秋兰今天是异常兴奋的,因为,他们全家正陶醉在即将团聚的喜悦之中,她懂得了亲情的含义,懂得了一个家庭团聚在一起的意义。想到这里,她否定了想与董建彬分手的念头。她突然想起董建彬去医院时说过的一句话:人之初,性本善。是啊!人生在世,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哪有不犯错误的?尽管这种错误让人难以忍受,难以接受,但是,她李秋兰还必须面对现实,这个家无论对谁都很重要,她还要保住它。既然这样想,就要考虑对董建彬的态度问题,是继续疏远他、惩罚他、讨厌他,还是亲近他、改变他、温暖他。秋兰也明确知道,现在对董建彬的温度是零摄氏度以下的,一下子升温也是不可能的。但,绝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秋兰想,从今天起,她开始为董建彬做饭。秋兰想到这儿,也就算是完全想开了。她趁董建彬在卫生间冲洗的间隙,悄悄地到楼下超市买来了青菜、瘦肉、皮蛋和杂粮。回来后,烧了两个青菜,为董建彬做了碗皮蛋瘦肉粥。
董建彬洗完澡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显然,他思绪很乱。秋兰做好饭,悄悄地从厨房端到客厅的茶几上,轻轻地说了句:“吃吧。”
董建彬感激地看了看秋兰,秋兰也看了看董建彬,两个人都觉得有些陌生和尴尬。董建彬觉得秋兰有些难为情,秋兰觉得董建彬有些不好意思。秋兰缓缓地把筷子放在了桌上。董建彬慢慢地从桌上捡起来。这个筷子董建彬捡得非常认真,也非常吃力,同时,也非常心酸。两根筷子在董建彬的手里突然增加了重量,沉甸甸的,压得手发抖。这些秋兰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她站在他面前他是没有勇气吃下去的。秋兰转身钻到自己的卧室,换上睡衣,到卫生间洗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