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寒风微微,天气晴朗。
李智龙和莳文娟一大早就带着全家人兴致勃勃地往山村找闺女。李智龙凝神沉思。莳文娟的气色很好,脸上泛着光,一直微笑着。
去山西的路上,个个捏了把汗,一是不知那个名叫春梅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四十年前丢失的秋红,二是不知春梅的养母能不能接受。大家的心都七上八下地悬着。
秋阳的奥迪v6像疯子一样奔跑在旷野的寒风里。秋爽的奔驰像一个轻捷的运动员,在跑道上与v6竞赛。旷野里绿油油的麦苗,向往着春天的甘霖。田埂间呈现出倔强的黄色,那是肥沃的土地的颜色,像奶油一样香甜。正是这样的土地,正是这样的庄稼,养育着芸芸众生。
全家人心事重重。他们悄悄挨过每一分钟,仿佛都在默默祈祷,希望老天保佑。无声的时刻往往能给人带来如愿的希望……
公鸡叫第一遍时,春梅就起床了。前些天北京来了个警察调查她的身世,几天后警察来电话,说春梅有可能找到失散四十年的亲人。真是喜从天降,春梅听后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她迫不及待地问,她的亲人在哪里?警察很亲切地告诉她,可能在北京。春梅听说她的亲人在北京更加激动,她颤抖着问,她的亲生父母在不在?警察在那边欢喜地说,在,都在。春梅当时就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她太盼望能有这一天了。她等这一天都等了四十年了,四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四十年啊!四十年来她望眼欲穿。小时候,她想找亲人不敢说,怕养父母知道伤心。长大后,她想了解自己的身世,却与养父母闹出了矛盾。为找亲人竟大胆地跟一位中学教师学文化,后被养父母制止。并阻止她与年轻教师来往,把刚刚萌生的爱情也给拆散了,把她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人。结婚后感情不好,丈夫性格粗暴,动辄就打。她受够了窝囊气。这些天,春梅为这个喜庆的日子,昼夜睡不着。
一大早起来,春梅把屋里收拾干净,又把院子打扫一遍。她回忆,小时候家里有藏书,父亲好像还戴着眼镜。她初步断定,父亲很有学问。春梅就这样一会儿具体,一会儿恍惚地思索着。她望望天,望望路,听着远方的鸣笛声,真有些等不及的感觉。倏然,看见一辆警车在盘山的公路上行驶着,警车后边还有一辆漂亮的小轿车,这车,她从没见过。一见警车,春梅的心跳加快了,她猜,这车准是找她的。上次开警车的警察来村里调查,了解她被卖到这里的情况。春梅才多多少少知道自己是被卖到这里来的。警察很亲热地与她谈话,还声声喊她大姐。那天村支书也在场。母亲吞吞吐吐地把买她的经过讲了一遍。警察认真地做记录。
警车停在山坡下时,春梅就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冲下山去……
秋兰、秋爽搀扶着母亲下了车,秋阳远远望见从山坡上下来一个人,他猜这人一定是春梅。
春梅慌张地奔跑着,挥舞着右手喊:“警察同志,我在这儿……”
秋阳站定,对全家人说:“你们看,这个人,像不像?”
于是,全家人都盯着春梅看,异口同声说:“像,太像了!”莳文娟激动得流着热泪说:“你们看,她肯定是你大姐。我一眼就能认出她!”莳文娟浑身颤抖着,朝着春梅的方向大喊起来,“秋红,你是秋红吗?”
春梅一口气跑到大家跟前,竟傻傻地站住了,她反复地琢磨着一个名字:秋红?秋红?她小的时候好像就叫什么红的。这个红字在心中刻了四十年。现在竟有人大声地喊了出来。她敢肯定这些人就是她的亲人。由于激动,她大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