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满的女诗人写的。
“有一次,我和王小满一起泡咖啡馆,她把这首诗读给我听,我就记住了。”她说。我抚摸着她光滑的长发,又一次重复了诗中的几句。
“喂,柯本,”她翻过身子,枕在我的胸上,用下巴颏抵着我的肩胛问道,“听说,你做书商时挺成功的,为什么要急流勇退了。”
“烦了。一天到晚总是算计着赔多少,赚多少,真觉得特没劲。”
“不是说一个人拥有多少财富就能体现他的多大价值吗?许多人都是越赚钱越上瘾,你倒好,还有个够!”她绷着个脸问道。
“当然有够啦,够我一辈子吃喝,够我买一辈子的书,足矣,我还奢求什么呢?”
铁木儿的脸蛋在我胸脯上腻了一阵,喃喃地说:“我喜欢这样的你,不那么贪婪,也不那么俗。”
“知道我喜欢你的是什么吗?”我问道。
“你说来听听。”她眨眨眼睛。
“喜欢你的眼睛,还有仪态,还有超凡的记忆力。”我用嘴唇碰了碰她的乳头。
她赶紧怕痒似的用双手掩住了胸,“我只对诗敏感,尤其是我喜欢的诗总能过目不忘。”
不知什么时候,壁炉里的火熄灭了,温度急剧下降,有点凉了。
我说:“你等着,我去把炉火再点起来。”
铁木儿拦住了我,说道:“一只抛着锚的船,遇到紧要关头,宁肯割断绳索也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解绳索上。”
我闹不清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冲她直翻白眼,她扑哧一笑,撩开厚厚的羽绒被,“我们钻进被子里不就暖和了吗?何必还要花工夫去点炉子呢。”我想也对,于是,刚刚从伊甸园里跑出来的一对男女,双双躲进被窝里。被窝确实暖和。她说她还从来没有裸着睡过觉呢。我说我不光裸睡,夏天在屋里读书写字也都裸着。
“裸睡挺舒服的,而且不会做梦。”我跟她的身体像蛇一样地纠缠在一起。
“裸睡真的不会做梦吗?”她问。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我三十年研究的成果啊。”我一边逗她,一边开始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16
客人来的时候,我还在睡着。
一觉醒来,铁木儿已经不见了,显然她是一大早就开着她的车走的。从百叶窗透进的阳光,可以知道,现在起码是正午时分了。我将昨天晚上随手丢在地下的衣服,一件一件拣起来,套在身上。然后,又在卧室转来转去,到处找我的那副眼镜。
我走到客厅,发现秀大妈正送客人出门。客人是个白胡子老头,如果戴上一顶红帽子,就跟圣诞老人差不多。
秀大妈送走客人,回来时一脸的愤怒,仿佛刚刚遇到了一场什么灾难,“刚才来的是哪位。”我问,尽量问得小心翼翼,因为这时候的秀大妈好像一座炸药库,一触即发,最好是别引爆它。
“村里的房三爷,”她说。
我要是明智的话,就该赶紧去刷牙洗脸,别找不自在,可是我实在掩饰不住我的好奇,恨不得让平静的生活泛什么波澜,于是,又问了一句:“老头来,不是有什么事吧?”
“一个识文断字怎么连一点规矩都不懂呢,什么老头,我不是跟你说过,来的是房三爷吗!”秀大妈火药味十足地吼道。
“房三爷是谁?”不屈不挠是我一贯的作风,没皮没脸则是我的战略战术。
“房三爷是村里辈份最大的长者,今年都八十多岁了。”她当然是一肚子的不高兴,不过,还是给了我个面子,皱着眉头地告诉了我。
“是来找您的,还是找我的?”我懂得什么叫循循善诱,我从小学五年级就用这个词造过句。
“是找我的,跟你没关系!”雷锋叔叔说:“对同志像春天一样温暖,对敌人像冬天一样残酷无情,”秀大妈显然是拿我当敌人了。
我扫兴地走进卫生间洗漱去了,我承认这个回合我输了,到末了我也没闹清房三爷来找秀大妈做什么。
这件事,就成了我心中的一个悬念。一个太闲的人,总要找些悬念来诠释生活。趁吃午饭的功夫,秀大妈的情绪平稳下来,我终于得到了答案:原来房三爷是替秀大妈的老伴来说情的,劝她以后回去睡,别再跟老伴怄气了。至于为什么要跟老伴怄气,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把孙子兵法的三十六计都使上了,秀大妈是打死也不说。
秀大妈一个下午都在阁楼裱糊窗户,我陪着她,时不时为她拔下一两根白头发。她瞅着一屋子书,一个劲替我犯愁,这么多,多咱才能读完哪。我说,自己读不完,还有儿子,儿子读不完,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
“也不嫌臊得慌,媳妇还没有呢,就惦记着儿子,呸!”秀大妈说。我差一点把铁木儿的事情告诉她,想一想,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把话咽了下去。
我拿起一本书来翻,记起铁木儿说过一句话:书读多了,就写不出书来了,诗读多了,也一样。她每次想写诗的时候,总会让那些她读过的好句子吓得望而却步,不由得问自己,已经有那么多的好诗了,还用得着我再写吗?
的确,铁木儿出过一本诗集以后,就再也不写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读诗,像北岛啦,普拉斯啦,还有松尾芭蕉都能倒背如流。她说她现在读诗的兴趣远远大于写诗。
可惜,这些话不能说给秀大妈听,说了她也不懂。其实比较起来,我倒更喜欢听秀大妈说点什么,她说房三爷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当上团长,哦,是国民党的团长,日本鬼子一投降,他就回来了。部队上不放他,又要给他嘉奖,又要给他升官,他干脆开了小差。“文革”时县上的红卫兵要揪斗他,乡亲们把他藏了起来,没斗成。
“他干嘛要回来,家里是不是有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呀?”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