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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不该再给你酒喝了,”陆清眯缝着眼睛谨慎地说,没等我插嘴,她又接着说,“因为你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显然,你遇到了些棘手的问题,不过,你别说,我也不想听。如果非要说什么的话,我们就说说书吧。”
“正和朕意。”我赶紧揉了揉浮肿的眼泡,我想,它们一定像两颗加农炮弹。
陆清从床头的书堆上抽出一本书,这时候,我才发现,她的床头上贴了很多的图片,都是反拍下来的封面,估计,那全是她希望得到而至今也没得到的书,类似的习惯,我也有。
“这是冯沅君和陆侃如合著的《中国诗史》,从旧书堆翻检来的,我对这类书一直情有独衷。”她说。
我说:“我跟你一样,我也偏爱这类书,什么什么史,什么什么传,既爱读也爱收集,记得,我当书商的时候读邹啸编的《郁达夫论》,发现郁达夫正巧逝世五十周年,以为没有版权了,就冒然出了一套郁达夫的小说,结果,人家家属找上门来,说距离郁达夫版权有效期还有三个月呢,最后,弄巧成拙,不但付了稿费,还罚了一笔款……”
我们说着笑着,心境变得开朗起来,我发现,我们有太多的相似了,所以,也就有了共同语言。我太轻松了,我跟她对话根本用不着去考虑遣词造句什么的。
不知不觉,我们每人都喝了四壶酒,交谈起来就更加随意了,一会儿扯到东,一会儿扯到西,就像晴雨表上的指针,在风云变换的时候,毫无规律而循,不过,大多都跟书有关联。
“你爱书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她突然问了一个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看来,现在不能不想了,想来想去,结论是“都爱。”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44
那天,我们鬼使神差地睡在了一起。具体细节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床头的书噼哩啪啦地掉在地上的时候,我去拾,她说一句,“暂时忘了它们吧。”陆清是个有特点的女人,而这一特点在我接触过的女人身上是没有的,特别是在床上,毫无书卷气,简直是杀气腾腾,彻头彻尾一个女响马。
很快,我就睡着了,我隐约感觉到她有好几次爬起来,在靠我嘴唇很近的脸颊上吻一阵。我没醒,我没想醒,我在忙着做梦,做着我多年都没有做过的梦,我又梦见我打开一本书,径直走了进来,当我想出来的时候,却找不到出口了——小时侯,我经常做这个梦。跟小时侯一样,我一下子被惊醒了,尖叫一声,一骨碌坐起来。她过来抚慰我,温柔地说,“别怕,我在呢,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环顾四周,天黑了,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我懵懂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她把台灯打开,骤然射出的白光让我视觉模糊了好一阵。她说:“装什么装,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整个一傻瓜!”她的语气里有了从没有过的亲昵。
我清醒多了,发现自己原来是睡在人家的床上。闹明白了状况,我说道:“是啊,我可能真的是个傻瓜。”
“就是,就是,你就是一个天大的大傻瓜!”陆清轻轻地戳了戳我的鼻子尖。
她的这个动作,我觉得特别熟悉,哦,我想起了,那是铁木儿最喜欢做的一个动作。想起铁木儿,仿佛一只手拨动了我的某一根心弦,让我震颤了一下,唤起了我的惭愧之意。我赶紧穿上衣裳,看都没敢再看陆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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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陆清的家,不知道她是不是还需要我的一点安慰,反正我希望得到,哪怕那些安慰听起来虚伪到极点也无所谓。我盼望谁跟我说,刚才的一切的一切只是偶然的一次意外,尽可能把它忘掉。
回到家,我发现彭哥和圣虹姐正等着我,可惜他们不是为安慰我而来的。
“柯本,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彭哥上来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通指责,我敢说,他手里要是有一把冲锋枪,非得给我一梭子不可。
“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此时此刻,承认错误是最明智的选择,而且要十二分的诚恳。
“尽早结束你单身汉的生活,是集体讨论的结果,是规定,而不是我一个人擅自做主张。”彭哥说。
“我的私生活,也要集体来规定?”
“是的,因为你是集体中的一员。”
说到规定,我一下子乐了。
“我的话可笑吗?”彭哥问。
我说:“我想起我看过的一条短信,是这么说的——打个谜,请问乌龟的屁股,谜底是什么?答案是:龟腚(规定)。再打一个谜,乌龟倒立的谜底是什么?答案是:上面有规定。还请问,乌龟翻跟头的谜底是什么?答案是:一个规定接着一个规定。至于老乌龟背着个小乌龟的谜底则是:上面有个新规定。”
我的话,首先把圣虹姐逗乐了,是乐不可支的那种。彭哥大概也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严肃点。”他说。
“我就是太严肃了,才不肯仓促地接受你们强加给我的一个陌生女人,我现在甚至还没有娶妻生子的心理准备。”我说。
“那么,你跟铁木儿的关系,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们只是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好,也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坏。”我说。
圣虹姐说:“柯本,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因为你是我们的兄弟。”
“我知道,圣虹姐。”
“你们哥几个当中,就你自己还单身,他们为此感到不安,所以也期望你快点结婚,跟他们一样,尽管结婚未必都如想象中的那么圆满和幸福。”说到这,圣虹姐狠狠地瞪了彭哥一眼。
“原谅我,人各有志。”我说。
“好吧,随便你,以后我们再也不管了。”彭哥气急败坏地说,不知是冲我,还是冲圣虹姐。
“彭哥,”我搂住他的肩膀,“讲究一点绅士风度嘛,生什么气呀。”
彭哥推了我一下,“少来这一套。”
“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今天亲自下厨,给各位做一顿真正法兰西口味的阿拉糊。”我用献媚似的口吻说。
彭哥哼了一声,以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