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细呷了一口酒,同时吸入少量空气,让酒在口腔里多停留片刻,接着用敏感的舌头仔细分辨酒中的各种迷人味道,最后全部咽下,一股幽香立刻萦绕其中。
斯科特又喝了一口,幽幽地说:“这瓶酒有一种独有的成熟韵味,当你细嚼其酒果氛香后,在入喉的时候可感觉到酒质芳香与浓郁。醇旧与香氛浑然成一体,这真的是难得一遇的好酒。”
他不自觉的轻轻晃动酒杯,眼睛出神地盯着杯中的挂壁:“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对两千年前为了族群牺牲的先祖们心怀崇敬,有时候也会好奇他们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容面对死亡。是对同室操戈的悲愤?还是对手足相残的无奈?抑或是对赶尽杀绝的怨恨?最后一次看到夕阳的时候,他们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无言的诅咒?还是从心底里泛起一种莫名的酸楚?也许,这杯壁上的酒泪就是他们的心情……”
“不,这位朋友你错了。”
斯科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一个老人推门走进了酒馆。
平凡,真的很平凡。这位老人随意地穿着灰色的魔法师法袍,但却没有戴着高帽或是证明魔法等级的胸章。他那灰白的胡子、沧桑的皱纹、略显弯曲的身板都是无声岁月留下的印记。然而,平和的笑容始终停留在他脸上。令人难以忽略的是他的眼睛,就如同天上的星河般璀璨、深邃。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老人会在见面的一瞬间就让你不由自主的产生信任的感觉,斯科特也不例外。
瑞恩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来人正是他最敬重的酒馆老板,退休的图书馆管理员――弗格爷爷,这博爱平和的声音没有人能模仿得了。瑞恩本意是想让斯科特在酒馆舒适的环境里静静倾听酒入杯中柔和悦耳的声响,感受轻摇酒杯款款掀动的温情,使心灵也变得柔软细腻。没想到一杯亚瑟的伤悲又让斯科特想起了那些叹息的过去,希望弗格爷爷的出现能够平复斯科特悲观的情绪吧。
真正的贵族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放下高傲与矜持,斯科特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尊敬地说:“年长的智者,黑暗精灵斯科特·亚斯洛·菲布兰契希望能够聆听您的教诲。”
“呵呵,坐下坐下。”弗格笑眯眯地说:“瑞恩,给你的朋友们都来上一杯冰酒吧,好酒要大家一起品尝。”
接过瑞恩递过的酒杯,弗格浅浅地喝上一小口,回味良久。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亚瑟的伤悲是我的珍藏,是多年前我一位精灵族的朋友送的礼物。当年精灵族与黑暗精灵的是是非非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现在谁也无法洞悉当年的真相。或许,那个虚无的答案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真正的智者不会单从肤色断定两种精灵的好坏,我们也不应该凭着自己的情感和价值观去猜测前人的观感,然后用这种带有感情倾向的猜测中去强化自己的偏见,或是将这种猜测作为另一些更偏颇结论的依据。”
瑞恩一边专注地倾听弗格的话,一边轻轻地泯了一口酒,情不自禁地说:“这杯酒实在是极品。每一次有幸喝到,我都像听到一曲优美的提琴合奏曲。酒液刚入口时那丰富醇厚的味道就如同低沉深思的大提琴般让人着迷。它就像一个漩涡,而你却心甘情愿地沉迷、直至沉溺。当你无可救药地坠入最深处时,那幽幽的回香余韵就像委婉希冀的小提琴一样出现了,它轻轻地告诉你:刚才的漩涡只是一个偶尔的涟漪,余波荡漾后一切又会回到起点。只有那宁静平和的感觉淡淡地浮现在心间。”
弗格赞赏地看着瑞恩,对着一旁似有所思的斯科特说:“如果你真的用心去品位,不让偏见蒙蔽了你的心,你会在这杯酒中品尝到一种曲高和寡的天生高贵。她不愿沾染浊世的泥污,宁愿孤独地沉浸在黑暗中沉思生命的意义。然而世俗不理解她,所以排斥她、打击她,甚至毁灭她。而她呢?她既不埋怨,也不憎恨这不公平的一切,只有深深的哀伤。她眷恋她所珍爱的一切,但却不得不离开这一切,独自远赴他乡寻找梦中的净土。经过千年的沉淀,她仍然怀着希望,她相信流逝的时间终会让世人理解她。当那一天来临时,她会忘情地亲吻那温柔的阳光,微笑着体谅与宽恕赐予那些曾经误解她的人。”
“亚瑟的伤悲……”斯科特无意识地转动着酒杯,任由思绪自由飘散:“这份伤悲不只是黑暗精灵的伤悲,更是整个亚瑟大陆的伤悲,是为了源自成见的仇恨与无意义的战争而伤悲……”
“呵呵,你终于明白了。”弗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高举酒杯提议:“来,为理解与宽恕,干杯!”
“为了我们*冒险团队!”
“干杯!”众人的酒杯碰到了一起。
弗格放下杯子,笑眯眯地向瑞恩问道:“怎么,瑞恩你们成立了冒险团队了吗?你还没有向我介绍你的队员呢。”
“老爷爷,我叫兰妮,是斯克林麦杰精修女校的初级火系魔法师。”还没等瑞恩开口,兰妮就跳到弗格身前自我介绍起来。
“我是凯尔,瑞恩的死党,未来的第一龙骑士!”凯尔挺起胸膛自豪地说。
基石痴痴地望着手中空酒杯,心不在焉地说:“这有格调的酒怎么就那么容易喝完呢?哦,叫我基石就好了。”
斯科特右手抚胸,尊敬地说:“弗格老先生,我是来自幽暗地域的流浪者斯科特·亚斯洛·菲布兰契,因为向往阳光而来到地表游历。感谢您刚才的教诲,我愿意随时为智者您效劳。”
“呵呵,都是好孩子。你们的冒险团接到任务了没有?”
“事实上我们刚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不,确切地说是两个。”兰妮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述*冒险团队的英勇事迹,当然兰妮大小姐本人的丰功伟绩更是其中的重中之中啦。
瑞恩乘机拿出了众人获得的冬狼魔晶,让见多识广的弗格帮忙鉴定。由于不想缴交任务便宜塞曼迪克,这些魔晶只能卖到魔法商店。瑞恩必须在出手之前明确价值,要知道大家还指望这些收益可以置换新的装备呢。
弗格特意戴上了一副单框眼镜,在壁炉火光下一颗颗魔晶用心地仔细查看。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对众人说:“嗯,这些魔晶的成色都还不错,居然有十几颗是浑圆的,一颗估计可以卖到三个金币以上,剩下的这些每颗也值两个半银币。”
“成色?哈哈,我知道了。肯定是买魔晶的人喜欢完美的东西,浑圆的魔晶这才特别值钱。想不到有格调的人还不少嘛。”基石自以为是地说。
弗格并没有直接指出基石的错误,而是宽容地笑了,接着向眼前的年轻人们详尽介绍起了魔晶的必要知识:“事实上魔晶除了我们常说的等级之外,其实还分两大类。”
他指着那堆鉴定出来的优质魔晶说:“第一种就是这种拥有封闭曲线的魔晶,它内部能天然形成神秘的魔力循环。有了这种循环,魔法师就可以在其中预先储备与魔晶等级相应的魔法。这种魔晶是天然的魔法装备,拥有它的魔法师就可以在战斗的时候省去持咒时间瞬发魔晶中魔法,未能掌握高阶魔法奥秘的人也可以借助它拥有施展高阶魔法实力。”
“这种魔晶在市面上一向都是魔法师以及那些有钱却没有实力的贵族热切追捧的对象,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而浑圆的魔晶正是这一类魔晶中的精品,这些冬狼魔晶虽然只是初级魔晶,但是它却可以储备几乎所有气系的一阶魔法,而且有效储备持续时间很长,三个金币应该是合理的价格。”
弗格指着剩下的魔晶接着说:“而另一种魔晶就是这些外形上不规则的魔晶,它的内部无法形成魔力循环。当你试图在其中储存魔法的时候,会发现注入的魔力迅速溢散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其中的一颗魔晶输入了轻微的魔力。众人可以清晰地看到魔晶先是发出了淡淡的青色光芒,接着又渐渐暗淡了下来。
“所以,它的价值仅仅体现在当魔法师冥想的时候可以帮忙凝聚魔法元素或是成为制作魔法卷轴的材料,嗯,也许还可以成为某些魔法仪式的介媒。这类魔晶的市场价格也就只有封闭曲线魔晶的十分之一左右。”
“是不是所有非封闭曲线的魔晶价值都不大?特殊形状的呢?”瑞恩拿出了冬狼王爆出的魔晶。
弗格伸手接过了这颗新月形的特殊魔晶,细细抚摸,甚至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它内在的魔力结构。然而过了一会,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后惋惜地说:“这是我见到过最大的初级魔晶,它的元素亲和力也相当出色,甚至超过了许多中级魔晶。可惜的是奇迹没有出现,它内部仍旧没能形成魔力循环,要不然倒是值得珍藏。”
“但是它真的很漂亮啊,这么美丽的东西应该有自己的价值的。”兰妮纤细的手指在魔晶表面完美的弧度上划动,感受着它温润的质感。
“我可以感觉到这些魔晶与一般的冬狼魔晶有所不同,在风元素的气息里夹杂着一些暴虐的暗元素,特别是这颗狼王的魔晶。”听到斯科特的话,瑞恩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弗格闻言也点了点头,说:“确实有暗元素的痕迹。斯科特来自幽暗地域,他的感觉是可靠的。我怀疑这也是这群冬狼没到冬季就出山觅食,并反常地主动攻击人类的原因。看来我得跑一趟冒险者公会提醒一下了。至于这颗奇怪的魔晶,嗯,瑞恩你可以去向你们的校长斯特金先生请教一下。他是资深的魔导师,也许会有独特的见解。”
“斯特金校长?!唉,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瑞恩宁愿去单挑十只变异的冬狼王,也不愿意见到斯特金校长。开玩笑,只要被他那双死鱼般混浊的眼睛盯上,残暴的冬狼也会变成温顺的小狗,任人摆布。麦克唐纳的学生们一早就忘记了斯特金校长气系魔导师的身份,在他们看来斯科特就是彻头彻尾专修精神控制魔法的邪恶巫师。
“可要是斯特金先生鉴定的结果说这颗魔晶很值钱呢?”兰妮突然想起自己那70个金币的辛苦费已经转给了罗伊的遗孀,而自己的储蓄也在上个冒险任务里花光了,现在可是两手空空。
“不可能的,这颗冬狼王魔晶就留下来当纪念好啦。”瑞恩摇摇头,苦笑着做了决定,“兰妮,你将其他的魔晶都拿到魔法商店去吧,顺便再看看能帮大家换到什么样的装备。”
卖掉现有魔晶的钱只够大家换装备,那我的零花钱怎么办呢?兰妮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圆圆的脸颊兴奋得就像个红苹果。一个绝世妙计正在她那小脑袋瓜子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