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有女陵,慧,有口辩。——《史记·淮南衡山列传》
刘迁面带微笑,举止优雅得体,颇为礼貌地一一与众人打过招呼,予人以如沐春风之感。众人见刘迁虽贵为诸侯王太子,却是如此礼贤下士,均心生好感。只听得他道:“董师喜获第一,在下要献上几份薄礼,以表敬意,请董师切勿谦让!”刘迁虽说献礼于董仲舒,一双眼睛却是悄然瞥向一旁方子弈。
但见两侍从尽皆手捧木匣,鱼贯而入。围观众人好奇以观,却见第一个木匣之内不过是一杆笔,不由心下失望。刘迁却是不疾不徐道:“一杆好笔,需兼备‘尖、齐、圆、健’四德,即笔尖尖锐、锋颖整齐、笔头圆正、挥写有力。此笔用来刚柔相济,正是笔中上品。”
众人恍然,心道原来如此,又听刘迁续道:“此笔笔杆材料,乃是昆仑玉石,清凉如雪,颖头亦是上等鹿毫所制。愿董公手持此笔再写不朽篇章!”
董仲舒生性廉直,这礼物虽说不重,却是投其所好。众人听闻刘迁侃侃而谈,言辞恳切,均暗暗喝彩,不由对另外一份礼物更为好奇。
刘迁打开木匣,正是那对千金难得玉镯。刘迁走至方子弈身旁,笑道:“这对玉镯,却是要献给方小弟了。在下与方小弟颇为意气相投,不知方小弟,收,还是不收?”
原来刘迁不仅垂涎蓬莱宝玉,更是颇为看重方子弈一身超然修为,于是方有此次献礼。
方子弈嘿然冷笑,董仲舒心道不妙,但听方子弈淡淡道:“我已说过,不收就是不收,太子你又何需苦苦相逼!”
众人哗然,刘迁眼中厉芒一闪而逝,几欲当场翻脸,摔门而去。董仲舒不欲二人闹僵,更不愿方子弈得罪权贵,忙道:“罢了,我便代方小子收下此礼。方小子,还不快感谢刘迁太子!”
董仲舒连使眼色,方子弈不耐道:“那便谢谢太子了。”
刘迁面色稍霁,复而笑道:“董师喜获第一,怎能少了喜宴。想必董师方小弟尚且饿着肚子,且让我等三人前往醉仙阁,好生吃喝一番!”
董仲舒唯恐方子弈出言不逊,便抢先答应下来。
其时已是秋末冬初,万物凋零,厉风扑面,树叶尽脱。三人步入醉仙阁,却见园中一副破败凋敝景象,情绪亦不由低落几分,便连方才兴致颇高的刘迁,亦是寡言少语起来。董仲舒本是节俭之人,说道:“太子盛情,我与方小子二人心中感激。此次不过你我他三人,也无需讲究,随便在大厅中找个位置便罢。”刘迁不好反对,遂点头同意。
时值晌午,正是用膳时分,醉仙阁里人数众多,生意好生兴隆。掌柜看出三人不凡,高声道:“乌梦熙,贵客临门,快出来招呼客人!”
三人只见一侍女模样小女孩怯生生走来,应是掌柜口中所称乌梦熙了。这小女孩约莫八九来岁,衣衫朴素,却是极为干净,一双明镜也似的眸子满是畏惧。
董仲舒轻声叹道:“如此天真年幼的女孩,本应在父母的庇护之下撒娇玩乐,哎……”
乌梦熙鼓起勇气,甜甜一笑,道:“请问诸位客官需要什么?梦熙第一天上岗,如有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刘迁财大气粗,连连点了十余道菜,却也不管能否吃完,乌梦熙小声道:“如此之多是否有些浪费?”刘迁不欲与一小女孩为难,也不动怒,淡淡道:“够了,就是这些吧。”乌梦熙闻言,欲言又止,转身离去。
刘迁道:“慢着,这些菜你记住没有?”乌梦熙回过身来,一一道出刘迁所点,方又离去。刘迁奇道:“这小女孩倒生的一副好记性。”
方子弈又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嘴角兀自挂着几颗米粒,很是不拘小节。刘迁董仲舒二人已然习惯,亦也不以为奇,旁侧一翩翩公子却是看他不惯,故意大声道:“哪儿来的毛头小子,吃饭仿若饿死鬼投胎,忒也没有教养!”三人望去,但见此人十月天手持折扇,吃饭饮酒之时亦不时摇晃,一本正经,不由啼笑皆非。
刘迁本自心情不佳,闻言面色一寒,骂道:“关你屁事!闭上你的狗嘴!”醉仙阁中人不富即贵,这公子也算小有来头,不过他见刘迁气势汹汹,华贵非凡,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方子弈不以为意,心下好笑:“一天之内第二人说我没有教养,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念及于此,方子弈丝毫不顾旁人异样眼光,依旧我行我素,大吃大喝,姿态更为夸张。
刘迁方才骂过,不悦心情稍有宣泄,和颜问道:“方小弟,可需我给这人一番教训?”
方子弈头也不抬,只是道:“谢过太子关切,不过夏雷岂会与蛙声争鸣?所以无需与这人一般见识。”
刘迁见方子弈淡然处之,心下更为佩服,问道:“那为何方小弟屡次拒绝在下所赠礼物,难道是看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