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梦熙神色凄怆,一步三回头地缓缓离去,三人心情复杂,方子弈忽而一字一句,郑重说道:“太子殿下,请您介入其中相斡旋。”
刘迁只听得方子弈又道:“不违背道义门规,我答应为你做一件事,任君调遣。”
刘迁双眼一亮,旋即大喜,方才亲眼所见方子弈施法,他自是清楚方子弈能耐如何,能得一道行深不莫测之人如此承诺,更是意外之喜,刘迁唯恐方子弈反悔,说道:“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包在我身上。”说罢,亦是兴冲冲地跑出了房门。
董仲舒道:“方小子,你又何必若此……”
方子弈走至窗前,看那落叶飘飘,随风满地,淡淡道:“老牛鼻子曾教育我,为人,需学会承担责任。我自负聪敏过人,一直以来,却总是百思不得其解,此时此刻,我却是懂了!”
方子弈稚嫩小脸之上一派认真、坚毅之色,董仲舒轻声叹道:“你也不过是一六岁大的孩童啊!”
卫子夫凄然道:“梦熙妹妹锒铛入狱因我之故,妾身难辞其咎,奈何妾身人力微浅,仅能在此痛哭流涕,最是无用。”
董仲舒道:“姑娘切勿自责,当时众多男儿冷眼旁观,任你受辱,不理不问。仅有乌梦熙仗义执言,勇气更为可贵,想必若见其他不平之事,小姑娘依旧会挺身而出。老夫愧对孔圣人,愧对所学诗书经典,竟是不如一个八九岁小女孩来的仁爱。惭愧,惭愧。”
方子弈道:“多说无益,不如积极奔走相救,有了王公贵戚刘迁从中斡旋,加上我等三人作证,问题应该不大。”
董仲舒道:“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留在这里也无用,咱们先行离开这里,从长计议。”
卫子夫点头道:“一切皆因我而起,妾身虽怯弱无用,却也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理。”
董仲舒问道:“姑娘有何打算?”
卫子夫幽幽一叹,眉眼低垂,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态,说道:“妾身要与你们二人一道,为梦熙妹妹作证。妾身在长安倒也算小有名气,还要另请人帮助,即便散尽家财,也在所不辞。”
董仲舒老怀大悦,说道:“今日得见两位重情重义的世间奇女子,乃我董某人之幸也!”
于是三人回到客栈,卫子夫另行租下一房间之后,便出门寻人求助去了,仅余董仲舒、方子弈大眼瞪小眼,苦等刘迁消息。
董仲舒道:“如此待着却也不是办法,不如前去淮南王府,倒也心理踏实。”方子弈点头同意。
天下众多刘氏诸侯王,财力雄厚,势力庞大,不仅在各自封地建有规模宏大的宫殿,亦于寸土寸金的长安城置有府邸。董仲舒、方子弈来到淮南王府,却见这府邸墙高数仞,门壁清幽,人丁稀少,倒似普通百姓人家,二人心下纳罕,又见大门正中悬挂一牌匾,其上“淮南王府”四字,极是苍劲有力。
董仲舒走至门前,拱手道:“鄙人广川董仲舒,求见淮南王太子刘迁。”
守门侍卫毫无大户人家的嚣张跋扈,见来人虽是一副寻常百姓装扮,却并无鄙夷不屑之色,言谈举止颇为恭敬有礼。董仲舒心中暗赞,那侍卫道:“在下通报便来,还请您稍等片刻。”
董仲舒抚须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淮南王以贤明名动天下,仅是从其府邸门前一隅,便可看出此人绝非一般王侯。”
方子弈道:“淮南王门客千百,在我看来,此人若非大善之人,便是深藏不露,大奸大恶之人。”
董仲舒若有所思,深觉有理,道:“新帝刘彻初登基,根基尚薄弱,政局亦不稳,天下诸侯定然各怀鬼胎,蠢蠢欲动。日久见人心,你我姑且拭目以待,看这淮南王刘安是忠,还是奸。”
当是时,未见其人,便闻刘迁喜悦的声音悠悠传来:“董师、方小弟,快快进门来。”
董仲舒方子弈相视一眼,步入府邸,方子弈环顾四周,却见其间别有洞天:假山溪流,颇为精巧,几乎以假乱真。雕梁画栋,钩心斗角,显是出自建筑大家手笔……如是种种,尽皆显露主人华贵不凡,志趣高雅。
淮南王府邸颇为宏大,占地十亩有余(按:武帝时二百四十步为一亩,《盐铁论未通》言:“古者步百为亩,先帝制田二百四十步而一亩”),方子弈董仲舒只见刘迁立于园中,正与一女子谈笑,远远望去,虽看不清女子面容,但那女子一身曲线,极是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