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米油盐一样平淡:“那个男人是个军官,八辈子没沾过女人一样,黑间弄一夜还
不过瘾,二天早起临走前还要弄一回……我看不惯那俩二求货,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白灵不想再听又不敢惹恼老太太,便不经意地转移话题:“您老这辈子福大命大
……”魏老太太听了竟感慨起来:“我命大也命硬。算卦的神瞎妇摸近我的膝盖儿,
说能浮住我的男人就能升官发财,浮不住我的男人就难为世上人。这卦神咧!我十
六岁嫁人,到二十五岁跟现今这老头子成婚,九年嫁了七个男人,六个都不浮不住
人成了阴司的鬼,那六个男人有吃粮的粮子,有经商的,有手艺人,还有一个水利
技师,啥样儿的男人我都经过。那个粮子瞎得很,前门走顺了,生着六指儿走后门,
弄得我连路都走不成。那个商人是个软蛋,没本事可用舌头舔。水利技师在野外一
走一月四十,回到屋来顾不得洗手洗脸先抹裤子。男人嘛,就比女人多那一泡屎尿,
把那泡屎尿腾了就安宁了。”白灵臊羞得满脸发烧。魏老太太根却根本不理会一味
说下去:“你得看透世事,女人要看透世事,先得看透男人。男人房事太勤不好,
可不来房事人就得提防,肯定是在外头打野食儿,你们的房事咋样?我老也听不见
你屋里的响动。”白灵愣了一下说:“房事是啥?魏老太太撇一下嘴:“你倒装得
像个黄花闺女!房事嘛就是日。你俩一夜日几回?”白灵急艾地盯一眼魏老太太没
有说话。魏老太太依然面不改色:“你甭那样相我。我说的是实话。我看你家先生
也是个满天飞的人物。回家来黑间总是悄没声儿的,怕他走了歪路……”
鹿兆鹏于半月后的一个傍晚归来。白灵正在庭院井台上洗衣服,甩着手上水滴
迎接进门。刚一进入厦屋,鹿兆鹏一句不吭就把她抱起来了。
鹿兆鹏回到白鹿原南端的大王镇高级小学,对胡达林交待了任务:“党决定在
你的学校召开非常代表大会。”胡达林激动得不知所措。鹿兆鹏说:“你的工作给
党提供了这个场所。”胡达林说:“你具体说该做什么吧!我即使明日被枪杀也不
眨眼。”鹿兆朋当即召集了学校五个党员教员的支部会,布置了每人的具体工作,
关键是要保证从全省各地来的代表必须有一个万无一失的安全住处,于是就在大王
镇的私栈和农户里物色……十天后,当第一位代表作浴客进入大王镇一家客栈的时
候,当晚又召开了一次支部会,鹿兆鹏对党员们说:“同志们,一个不平凡的事件
就要在这儿发生了。我们做成这件事,将使本原载入史册!”
大王镇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许多浴客。有披绸挂缎携着太太的富商大亨,有长
袍马褂的财东,也有不饰边幅一身粗布的农人,还有装得跛腿弯腰的病人。他们都
是在最近一次大逮捕中尚属侥幸的共产党人,到这里参加遭到大破坏大劫难之后的
党的非常代表大会来了。为了不致在大王镇引起任何异常现象,他们岔开时间到温
泉去泡洗……会议只开了两天,实际只有两个晚上,是在大王镇学校最破烂的二年
级教屋里召开的。
两天的会议完成了任务,代表们按照严格的时间和路线悄悄离开了温泉。直到
最后一位代表起身上路,鹿兆鹏抱着胡达林热泪盈眶:“达林兄弟,你的功劳和南
山同在。”这件大事的完成,在本原和整个滋水县竟然没有出现一丝漏洞,这有一
个客观上的原因:原上刚刚枪杀过郝县长,岳维山估计共党起码得蛰伏一阵子。鹿
兆鹏正是利用了胜利者得意的心理误差而完成了自己的壮举……
鹿兆鹏紧紧地搂抱着白灵,久久地亲吻,盯着白灵的眼睛说:“你得再去上学
念书。”白灵一愣。鹿兆鹏说:“党的非常代表大会做出决议,要动员全中国人抗
日。你到学校去组织发动。学生促进当局抗日……”白灵亲了鹿兆鹏一口说:“这
比跑八仙台更合我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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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白鹿原又一次陷入毁灭性的灾难之中。
一场空前的大瘟疫在原上所有或大或小的村庄里蔓延,像洪水漫过青葱葱的河
川的田亩,像乌云弥漫湛蓝如洗的天空,没有任何遮挡没有任何防卫,一切村庄里
的一切人,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子,穷人和富人,都在这场无法抵御的大灾难里
颤抖。
瘟疫究竟是从何时传上白鹿原的哪个村子,被害致死的头一个人究竟是谁,众
说纷坛。而白鹿村被瘟神吞噬的第一个人却是鹿三的女人鹿惠氏,鹿惠氏先是呕吐
,随后又拉稀;呕吐时她没在意,拉稀时还不大在意,这是夏季里常常发生的不适,
抗两天缓几晌就没事了;直到她两腿酸软,撑不起身子,躺到炕上呻唤不止,鹿三
用独轮木车垫上被褥推着她走进了冷先生的中医堂时,她仍然没有太在意,只不过
这回拉得猛了点,好汉抵不住三泡尿喀!
冷先生听到鹿惠氏和启三的叙说也不太在意,甚至在扰掉毛笔铜帽蘸墨开处方
之前,还对鹿三说了一句笑话:“你听过这病叫啥病吗?两头放花!”鹿三觉察出
冷先生轻俏的口吻心里完全轻松无虞了。冷先生在墨盒里抹顺了笔尖,就在麻纸上
龙舞蛇一气呵成了药方,交给鹿三去药房抓药。临到鹿三扶着女人出门时,冷先生
又补充叮嘱说:“弄几个生柿吃回。”鹿三回到家就去借了沙锅,找了三块砖头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