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_白鹿原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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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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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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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共匪党员就出在原上,全县的头一个共产党支部也建在咱这原上,而且就在白鹿

联保所辖地以内,在县上在省上咱们白鹿原这回都划入重点查剿地区……”

田福贤接着布置征丁和征粮任务。二丁抽一是原则,也是具体实施准则;新增

的军粮是官粮以外的项目,两者都属于非常时期的军事性质的举措,同样是为了剿

灭共匪祸患的。介福贤宣布了各个保公所征丁和征粮的数目以后,看见好多甲长们

瞠目结舌的表情,这是他事先预料得到的,他用惯常那种简捷明朗的语言说:“县

长说明白了,这回不怕谁再闹‘交农’,谁抗粮不交有丁不出,还搞什么鸡毛传帖

感众闹事,一律按通共格杀勿论。丁征不齐粮征不够,先甲长后总甲长再后是保长

层层追查,到时候可甭怪我田某睁眼不认人……”

保甲制度实施以后所干的头两件事──剿共和征丁征粮,立即在原上引起了恐

慌。原上现存的年龄最长的老者开启记忆,说从没有见过这样普遍的征丁和这么大

数目的军粮,即使清朝也没在原上公开征召过一兵一卒,除了给皇上交纳皇粮外,

也再没增收过任何名堂的军粮。民国出来的第一任滋水县史县长征收印章税引发

“交农”事件挨了砖头,乌鸦兵射鸡唬众一亩一斗,时日终不到一年就从原上滚蛋

了。而今保甲制度征丁征粮的做法从一开始就遭到所有人的诅咒。白鹿镇的三六九

集日骤然萧条冷落下来,买家和卖家都不再上市。白鹿保公所保长鹿子霖突然被捕

收监的意外事件,一下子把刚刚噪起的慌乱和怨愤气氛从一切公开场合抑压下去了。

那天早饭后,鹿子霖在保公所里跟下辖的各甲长总甲长们正在开会,逐村逐户

每家的男人和他们的年龄,最后确定谁家该当抽了。

第一次的初查登记遇到无穷无尽的麻缠,几乎所有父母都找到甲长总甲长家里

去说明儿子年龄不够,好多甲长碍于左邻右舍或同族同宗的面皮,就将矛盾交给保

长鹿子霖,鹿子霖不得不与甲长们掐着指头核对他们的属相,该征的壮丁名单很早

拟定下来,但由于种种搅缠,而不能下达……

“先把已经查实的壮丁名单公布下去,胡搅蛮缠的逐个再核。”鹿子霖对甲长

们说:“要是查出来仨俩隐瞒岁数的人,拉来砸一顿边军棍做个样子!要不嘛,这

个保长我就没法子干咧!”甲长们赞成这个办法,因为他们比保长的处境更加为难,

鹿子霖说完这个办法之后,就瞅见门里一溜儿拥进来五六个戴黑盖帽的保安团团丁,

起初还以为他们是来督查征丁军务的,便站起身来招呼他们坐屋里喝茶。领头的一

个问:“你是鹿子霖不是?”鹿子霖刚点了一下头,还没答是与不是的话来,后边

的四五个团丁一拥而上,就把他结结实实捆起来了。在座的甲长们大惊失色,鹿子

霖急得煞白着脸喊:“咋回事咋回事?我是保长,你们凭啥绑我?”领头的团丁只

是出于职业习惯回答说:“到县里你再问头儿去,子丑寅卯由头儿给你说。我只管

绑人逮人,头儿叫我逮谁我就逮谁。”鹿子霖在被推出房门时差点栽倒,气得浑身

直打哆嗦:“我要当着岳书记的面把事弄明,是谁在背后用尾巴蜇我?”

白鹿村对鹿子霖的被逮噪起种种猜测,有的说是鹿子霖隐瞒本保的土地面积和

壮丁的数目,违抗了民国法令,又有人说是冷先生将亲家鹿子霖告下了,犯了逼死

儿媳罪,又伤风败俗,有的人说是鹿子霖招祸在儿子鹿兆鹏身上,县府抓不到共产

党儿子就抓老子,正应了“逮不住雀儿掏蛋,摘不下瓜不拔蔓”的俗语。种种猜测

自生自灭,哪种说法都得不到确凿的证实。过不多久,猜测性的议论又进一步朝深

层发展,推演到鹿子霖的人际关系上头来。了霖和黑娃的女人小娥有过那种事,黑

娃而今是县保安团三营营长,有权有势更要有面子,势必要拾掇鹿子霖;再说孝文

早在黑娃之先就已经在保安团干红火了,自然不会忘记鹿子霖拆房的耻辱,真是君

子报仇十年不晚,谁会料到浪子孝文、土匪黑娃会有这般光景,这番天地?鹿子霖

遇到这两个对头哪能有好果子吃?

白鹿村对此事最冷静的人自然还是白嘉轩。孝武被任命为白鹿村的总甲长,亲

眼目睹了鹿子霖被绑的全过程,带着最确凿消息回到家中,惊魂未定地告诉了父亲。

白嘉轩初听时猛乍歪过头“噢”了一声,随之又恢复了常态,很平静地听完儿子甚

为详细的述说,轻轻摆一摆脑袋说:“他……那种人……孝武又把在村巷里听到的

种种议论转述给父亲,白嘉轩听了既不惊奇也不置可否。他双手拄着拐杖站在庭院

里,仰起头瞅着屋脊北后雄巍的南山群峰,那架势很像一位哲人,感慨说:“人行

事不在旁人知道不知道,而在自家知道不知道;自家做下好事刻在自家心里,做下

瞎事也刻在自家心里,都抹不掉;其实天知道地也知道,记在天上刻里地上,也是

抹不掉的。鹿子霖这回怕是把路走到头了。”白嘉轩说着转过身来,对聆听他的教

诲的儿子说:“你明天到县上去找你哥,让他搭救子霖叔出狱。你给你哥说清白,

要尽心尽力救。”

鹿子霖的女人鹿贺氏走进来,黄肿发胀的脸颊和眼泡儿上都流露着焦虑。白嘉

轩以少见的热切口吻招呼她屋里坐,不等鹿贺氏开口,就赶忙询问鹿子霖的情况。

“啥啥儿情况连一丝丝儿也摸不到。”鹿贺氏说,“我跑了两天,先生哥也专程到

县里去了一回,甭说见不到人,连一句实情都问不出来。”白嘉轩替她宽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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