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钜子轻轻应了一声。
“傻孩子,愣什么呀?”先生笑着推去了茶台,移到他面前,“还不快去给钜子敬茶?”
欲星移应言,倒了杯热茶,起身端去了对面。钜子接下,这事情就算敲定。
“换曲关山月吧。”先生吩咐那琴女。
钜子说,这次过来,也有些事要告诉你。西南、正东两侧,有几处封印松动了。
先生问,“正东是靠近灵界的那处?”
“冬至阴气重,封印松动也是常事。反正过段时间,带几批学生过去设下阵法,将封印重新加固一下就好了。”钜子说到这,想了想,说,“……这都是你的事,怎么全是我在操心。”
“哎,能者多劳嘛……”先生又倒了杯水酒,倚靠着凭肘,看向窗外明月。
人世和魔世的隔绝靠的并不是那几处封印。它们所封住的是所谓的缝隙,也就是界与界之中的混沌。封印越是松动,人和魔就越可能误入缝隙中。
缝隙里也是有魔族的,尽管不算强悍,但也不能坐视不管。
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先生苦笑,让人取来了烟管,同师兄烧了会儿烟。又问欲星移会不会抽烟,年轻人说不会,大概鳞族天性就这样,对火烧火燎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他回去时,夜已深了。里,默苍离那边的灯光还亮着。这次假期结束,他也重新开始拿回了些权力,开始进行自己的排布。
“回来了?”
“嗯。”欲星移放下书,在他身边坐下,“学长父亲果然留我吃了饭。”
“那钜子应该也过去了。让你敬茶了?”
“都如你所料……敬了。”
“嗯,至少你进天志殿的事情敲定了。”
默苍离点了头,手边还放着考评卷轴。他的考评差不多够了,现在正在写申请,要求参与师者的考核。
次日放了榜,第二个三连甲等的神人也出现了。欲星移是这次天志殿的内定,一同定下的还有玄之玄。十杰的十名人选已暂定四人,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将会有更多人投入这场混战之中。
幕二十八
师者的考核极其繁琐,不仅是功课、经典,还有策论文章以及门内事务。默苍离申请交上去之后,九策楼和天志殿都觉得不妥,没有批准,他年纪毕竟太年轻,之前也无学生在二十来岁就申请师者的前例。
默学长说得云淡风轻的,“那就开会公考吧。”
开会公考就是专门应对这种情况的考核,钜子、九算和长老俱在,所有人考问他一人。天志殿对学生做下的决定,学生如果觉得不服,就可以提出公考,通过后才能驳回决定。
数百年间,几乎没有学生能通过这场考核。而且一旦没有通过就是颜面尽失,成为轻狂的笑柄。这种局势下申请公考,其实是一条险路——通过,那么支持的势力会更多;没有通过,身价则一落千丈。
三天后进行公考。这三天,也有人过来劝过默苍离不要这样专断独行,申请师者考核不在乎早那么几年。这些势力选择了他,自然希望他能一步步稳稳地走上去。
“你们助我,那是你们的事情。”他说,“如果因为不能理解我的行事理由而离开,那也无所谓。”
——很多人明白,这就叫造势。他本身并不是胜算如何大的人选,通过这样的造势,可以迅速聚集人心和势力。
这几日大雨,雨过后,就该入冬了。
今年会是个寒冬吧。欲星移想。人界的冬那么凛冽,像是能将一切都杀尽似的;只是过几个月,又仿佛再也见不到冬的影子。
书房里,两人共坐在榻上,炭盆就放在榻前,烤的人暖烘烘的。
他们不像以前,有那么多闲暇时候可以亲近了。欲星移想起假期时,自己在换鳞,心里忐忑极了;那人就让他倚靠着,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这一年自情而起,自情而终。
公考前,欲星移送他到了九策楼门口。天下着大雨,将纸伞打得作响。
这场考问,无论是谁都可以旁听。在九策楼前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避雨木亭,让考官们入座。四周聚集了许多人,
很快,钜子与其他师者陆续来到。在空地的中央,大雨之中,地上摆着一张木椅。
默苍离走出了他的伞下,走入雨中,在木椅上坐下。
大雨倾盆,连说话声都听不清晰。那人浑身被雨淋得湿透,眸中光华霜雪。
在钜子的亭子旁,还停着一辆雕花凤尾纹的车辇。猩红帘后,一个孩子的身影坐在其后。钜子尚未说话,众人就听雨声中有一稚嫩的童声问,“他便是默苍离么。”
那语气声调与北宫的上官夫人相似,俱是羽国皇族才会用的习惯。
这孩子的侍从轻声说明了原委。也不知为何,车内传来了他轻轻的笑声。
寒假后,羽国就将自己的储君太子也送来了墨家。这孩子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就也随着家族加入到这场争夺当中。
师者先行发问,是例行的“兼”、“爱”、“策”、“谋”四论。随后就是当场考核古策论,九算中,有人抽出一卷清定经中的论策,要他作答。这段论策论的是战策,战场杀伐,以兼爱之心而论,何者可杀,何者不可杀。
默苍离说,依我看来,无人可杀,无人不可杀。
满庭喧哗。
钜子道,“以兼爱之心论战,无辜者也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