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水会不会救它们……然而并无法改变结果,鱼依然一条接一条浮上水面,濒死地漂浮。很多女孩子们就不愿再去看它们了,看了伤心。
但她们也知道,金鱼正在死去。这太折磨人了,或许直到第二天早上,都会有鱼在徒然挣扎,生不如死……
母亲说,那,你们自己动手不就好了么。
——用剪子将鱼的头骨绞碎啊。一眨眼的事情,它们就再无痛苦,她们也无需受这折磨。
一开始,她们的手发颤,连鱼都抓不住。剪死第一条的时候还有人会尖叫,看到抽动的鱼,忍不住将它们扔开……不过很快就好了,杀了第一条、第二条,直到第十条的时候,早就麻木了,一条条杀下去,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但是,你能下手杀我吗?
——我下不了手。
于是,你肯放开我么?
——我舍不下你。
所以,你后悔吗?就像那些侍女,如果没有养这些金鱼,就不用经历那种事……如果没有遇见我,如果没有相濡以沫,现在的我们,会不会都好过些?从此两相濡,老死无江湖……若有来世,我为水月,君为镜花,皆是虚妄。
——可惜,不会好过些的。
心口的所在,宛如刀剐般的痛。他是那么痛,这痛楚终于刺破了虚伪强装的麻木,疯狂的吞噬着这个人。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心也会感到苦痛。
漫长的寂静中,有一滴泪落在了欲星移的脸庞上,滑落下去;怪物俯下身,附在鲛人的耳畔,轻声问。
——你和我走吗。
你若愿同我走,我能救你。
幕五十一
我们要去哪?欲星移问。
茂密而漫长的蒹葭地,似乎一眼也望不到尽头,永久地蔓延了下去。
我们要去哪?他问。
然而,拉着他的手的、走在前面的默苍离,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地拉着他,一路走了下去。
清晨薄雾,白露未晞,沾湿衣袖。相思灰、百草霜色的雾霭中,那人松绿衣袂翻飞,被露水留下深色的影。
你再不说,我不同你走了。他笑着甩下手,站住不动。沙青衣摆沾满蒹葭絮,透出些竹月的颜色来。
那人回过头,无奈笑道,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那好,其他地方不想去,想去有水的所在。不拘大小,小泉水也好,大江流也好,就是想亲近水,在里面胡闹会儿。
随你罢。
那我带路,去寻水玩。
说着,走到那人前头去。微冷的天,蒹葭河泥边的白水仙也冒头了,鹅黄花苞小小地发着,珠串似的一支。
默苍离折了支将开未开的,替他簪上。先生难得素净打扮,无髻无珠,内里一件月白里衣,外罩着套胶青并蓝黛的轻便常服,弹墨样式。也无坎肩饰带的托饰,撑不起身形,风里贴着蒹葭那片沙色,看着几分瘦削。
也不知道要走到哪,才能见到水。要是找不到,还是一直这样走下去呢?
他们说着。不知怎么,他想不起以前的事,也想不起将来的事了。
静默中,倏忽听见些滴水声。
清晨时候,那落了多日的雨停了,雨水沿着青檐滴落下,落入下面汇成的水塘。明镜似的水面映着练白的云、湛蓝的天,万物清爽。
山樱花雨打风吹,如今散尽,只留下满山满地厚毯似的堆砌花叶。
玄色枯枝,缟黄枯叶,像大梦一场。
欲星移在这滴水声中醒来。本以为是更漏声,却发现是残雨。恍然间如回了故居,阴雨天淅淅沥沥的,乍然初晴,比什么天气都教人舒服。
真真可笑……就这样做了场噩梦。昨夜还在一起,挑了新屏风搁在寝台前,共喝了酒,写下誓书,昏天黑地的……
怎的就做了场这般漫长的梦魇。
他想坐起身来,刚一动,却觉得钻心的痛自四肢百骸传来,又重重躺倒下去;眼角余光只瞥见屏风后熹微天光,透过木雕花,刺刺洒进眼睛里。
再想看四周,却也不能了。眼前重新昏蒙了起来,听见鸟雀凌乱竹间,合著渐轻了的滴水声。鱼尾无力地软垂在榻沿上,动弹不得,就像不是自己的了似的。
有人的脚步声,自木廊上过来。雨后木缝稀疏,留下了次第吱呀。
想是昨晚喝醉了,到现在还梦着呢。他说:鸿君学长告诉我,外面的雨何时起的,何时停的……
人进了屋里,不曾言语,只在他身畔坐下,小心替他梳理着散乱的额发。欲星移怔怔地睁大了眼睛,想看清眼前人事物,而双目刺痛着,不自主滑出些冷泪来。冷泪含了血,落入发间,是粒殷红的血珠。
“眼睛很痛,也看不清事物……是进了杂物吗?……学长替我看看……”
那人说,你安心休养,很快便好了。我在这陪你,等到你好。
休养什么呀……那都是梦里的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