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苍茫。
官道荒凉。
苍茫的暮色中,荒凉的官道上,一名黑衣青年正以迅疾难能的速度,发足狂奔着。
青年此时的身形,几乎已非肉眼所能分辨!
他身形掠过之时,最多也不过只能见到淡淡的黑影一闪。
黑影之中,似乎还裹有一团白雾,黑影之后,却又是拖着一条长长的红线在隐约的闪现中随风飘荡。
若是这青年此时停下了脚步,你便能看到他怀中抱着的白衣女童,以及系在青年脖颈上的那条鲜红的丝巾。
这黑衣青年,就是萧浪。
他已在这条官道上,连续狂奔了三天两夜。
他的嘴唇已干裂,眼皮已经在打架,视线也已经开始模糊,过度疲劳的身体已经变得麻木,浑身的汗迹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胸口更有一种郁结之气让他呼吸困难,憋得发慌。
此时的萧浪,实在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能不能活着回到黄石村,他自己根本就没有把握。
但是他不能停下来,他只有继续向前,不但没有别的路可以让他选择,而且他更不能后退!
后退只有更危险,更可怕!
只因星宿派的掌门人丁乾就在他后面时刻不停地追赶着他!
官道上荒草漫漫,迎风飞舞,既不闻人声,亦不闻马蹄,天畔新月升起,月光也不见掩去这其间的萧索之意。
天色更黯,可是远看过去,已可看见一点淡淡的市镇轮廓。
萧浪知道那就是他阔别两年的地方,黄石镇。
强忍着心中的激动、脑中的晕眩和身体的脱力,萧浪牙齿咬破了舌尖,猛然吞下一口腥甜,然后便打起精神向黄石镇狂奔而去。
茶盏时分之后,萧浪的双脚终于踉跄地踏在黄石镇的土地上。
虽是阔别两年,但黄石镇依旧热闹非凡,非凡地恰到好处。
既没有中原巨大城池的喧嚣,也没有边陲落魄小村的萧索,一切都显得那么地中规中矩、恰如其分。
善良忠厚的百姓们,和蔼地打着招呼,相互凝望的眼神,既没有贪婪,也没有嫉妒,一如他们真诚善良的心灵,都是那么的朴实无华,令人心生感动。
就在这份朴实无华的感动中,黑衣如墨的萧浪,怀抱着白衣如雪的女童,缓缓地从长街的尽头走来。
他只是一边默默地走,一边静静地望着来往的人群,激荡的心灵在一瞬间便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即将崩溃的身体也在霎那间毫无来由地振奋起一丝力气。
只因这里,实在有太多太多值得他铭记终生的回忆。
萧浪直到此刻才蓦然发现,原来,他是如此的怀念和喜爱这个令他重新开始的地方。
抬头,凝望。
矗立在不远处的一座两层高的木质酒楼,门前大旗招展,迎风猎猎,上书一硕大的“酒”字,举目再望,只见飞檐之下高悬着一块朱砂牌匾,“四方酒楼”四个金色大字在皓月余晖的掩映下,已然蒙上了一层凄迷的银色月光。
想起了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的掌柜方胖子,以及那膀大腰圆满身油腻的打手方三儿,萧浪的嘴角不自觉地仰起一丝弧度,随即,他便大踏步地迈入了四方酒楼的大门。
四方酒楼,依然高朋满座。
酒客们杯来盏往,攀谈热论,好不热闹。
方胖子垂着脑袋,窝在银柜之中,肥胖的手指飞快灵巧地拨动着手中的算盘,嘴角的弧度已是裂开地越来越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季交替中,酒客们走了一拨又一拨,可这四方酒楼却一直生意火爆,这不由得方胖子不高兴,他也没理由不高兴。
此时的他,身材更见臃肿,满面的红光都已绽放着油腻的光芒,若说以前他属于胖,那么如今的他绝对已能划入肥的行列。
小二但见萧浪入店,立马吆喝着迎上前去。
方胖子听到了小二的吆喝,亦是习惯性地抬首向门口张望一眼,然后,他便看到了萧浪微笑的眼,和疲惫的脸。
方胖子见状微微一愣,脸上顿时涌现出一丝喜悦欣慰的笑意,然后转瞬即逝。
下一刻,收整了笑容的方胖子立即扬了扬眉毛,淡淡地道:“回来了?”
萧浪嘴角的孤独愈发明显,只是颔首道:“回来了。”
方胖子若无其事地道:“那你跑来我这里做什么?还想吃霸王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