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怎么样?”兰特威严地注视着前方,神情严肃地询问探马。
探子伏在地上,急速禀报:“回将军,纳夫的苍云军团加入战场,我方联军吃紧,即要败退。”
兰特一皱眉,蹙额沉思,“克顿城有何动向?暗黑团有没有出现?”
探子不假思索,如实回答:“克顿城警戒森严,城门紧闭,敌军总帅和暗黑团至今未现身。”
“嗯——”兰特绷着嘴唇,带着不解的神色,舒下额头,传令下去:“探马继续监视克顿,巴尔率五万人支援托兰将军。”
南方的草原上苍鹰漫飞,刚才密集的人流已然远去,它自由自在地翱翔。平静总是暂时的,又一群人踏进这片草原,精整的队形,闪亮的铠甲,长风浩荡,一面玛喀斯的大旗随风摇摆,居中一人却是陌生,四十左右,豹眼阔鼻,威武堂堂,正是托兰手下副将——巴尔。
托兰眼尖,玛喀斯的大旗映入眼帘,不禁情绪大振,血染征袍,剑身凝着殷红的血珠,催马跑到拉凯尔面前,神色凝重,高声喊喝:“阁下,只要坚持住,胜利就是我们的。坚决不能让士兵溃退,一定要顶住!”
拉凯尔此时正杀得昏天黑地,但头脑还算清醒,斜眼看着一只胳膊的托兰,脸色有些难看,兜马旋身,“说的容易,兽人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又来一个纳夫,苍云军团一直养精蓄锐,军力完整,而我们连夜追击,士卒疲敝,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如之奈何?”
说着一侧身,闪避过一个敌人,回身一剑,将偷袭者刺落。托兰沉着脸,想发火,又强行按压下去,刚要说什么,拉凯尔又言道:“你的另一半部队赶来了,去顶住苍云军团,先击破兽人和苍云。”
托兰一咽唾沫,顿时想脱口大骂,两边的战场同样惨烈,尸骨如山,伤亡惨重,谁都想保持实力,减小损失,不愿在这场战役中大伤元气。但初始他们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先是情报失误,偷袭兽人扑空,接着盲目乐观被兽人引诱至此,近百里的奔波,人马俱困,本想一举歼灭兽族,不料玛法援军多出预料之外,苍云军团生猛无比,联军人数虽占微弱优势,但大规模混战,士气显然更加重要,一支小部队的溃败则会改变整个战场的走向,毅力、意志、心理的考验比刀锋更锐利,会割破最先溃逃者的喉咙。
托兰衡量着局势,也不答言,拨马回身,对着副将巴尔喊道:“巴尔,你率人去支援他们,截住纳夫的苍云军团,将其与兽人隔离开来。”
巴尔一愣神,关切地问:“那将军你呢?你这边也很吃紧啊。”
托兰竖起宝剑,一幅视死如归的豪情,庄严地说:“大局为重,先歼灭兽人。成败在此一举,我死了,记得让兰特给我报仇。”
巴尔动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一横心,掣剑在手,指引士卒前冲,加入混战。邓肯方顿时感到压力骤减,趁势稳住阵势,组织反击。
太阳已经爬的很高,雨后初晴的天气让人急躁,浑身毛孔刺痒,血管干裂,心底腾起阵阵躁动。地上雨水还没有退去,一个个小水坑反射着白光,水面飘着发腥的鲜血,有些洼地填满了惊恐的头颅,躯体躺在一侧软软的干草上。黄白的干草被红血迸溅,点点红斑显得很妖异。
太阳不忍看血腥的场面,躲到一片乌云之后,闭上哀伤的眼睛。
乌云之下,光芒微弱,少了刺眼的阳光。凉风吹过,一阵清爽,暂时缓解了人的疲劳。太阳享受地睁开眼睛,追逐风儿远去的倩影。万道光芒刺向人间,照着地表上的两道洪流。草原的南部流淌着金色的湖泊,更北处,一片暗黑的云朵蔓延成黑色的海洋。
连天杀气直冲霄汉,强烈的肃杀笼罩着周围的空间,暗黑的铠甲泛着金属的光芒,整片海洋没有一丝波动,静谧地如同一片死海。
等待,在等待什么?
夏尔蒙的眼睛一直闪亮着,握着法杖的手微微抖动,法杖上的宝石感受到主人的心意,放着忽明忽暗的青光。身后青瞳带着狰狞的冥神面具,獠牙突出,火红眉毛,三只巨大的角,阴森可怖,面庞上那两个空洞,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身上一袭严整的黑甲,裹着她玲珑的身材,铠甲链片泛着幽蓝的光,不晓得由何材料打造而成,仿佛不似人世间的金属,只觉得寒气森森,恍若吸收着人的魂魄,世间无坚可摧的至尊防御——冥神铠甲!
阿利耶有些沉不住气,谨慎地发问:“大人,要不要增援?”
夏尔蒙不动,心中不知沉思着什么。阿利耶正要回身,探子飞马来报。
“玛喀斯的巴尔率五万人加入战斗,目前战势胶着,难分胜负,不过我军仍占据优势。南方的黄金团依然未动。”
夏尔蒙长舒一口气,挥手令其退下:“继续监视,再探!”
阿利耶忍不住插话:“大人在担忧什么?”
夏尔蒙轻轻一笑,苍白的脸显出自嘲的神色,“兰特是我童年的朋友,心性沉稳,此次按兵不动,任凭我们屠杀,你说,意在什么呢?”
“是大人您——”阿利耶若有所思地惊呼。
“你很聪明,不过只猜对一半。我想兰特这次用兵,不会只在意我的性命,他能与梵心结盟,可谓深思熟虑,意图必大,我军三支军力在玛法激战,克顿就只有暗黑团防守,一旦我们投入战场,一座空城,你猜兰特会怎么做?”
“直奔克顿,趁机攻占,截断我军的据点,使我们无处可去。”阿利耶脱口而出。
“但是大人,现在我们在城外驻扎,克顿不也是空城一座?”
夏尔蒙收敛起笑容,冷冷的眼神透着坚毅的魄力,“但他不知道,我们只要不出现,他就不死心;我们必须再加一把火,命令艾尔文出发,按计划进行,主攻托兰,托兰是他的恩师,看他去不去救。”
纳斯达皇家旗帜独具一格,一只带着皇冠的飞鹰抓住一柄利剑,正准备展翅翱翔,各军团在飞鹰之下绣上各自的标志。艾尔文总觉得一只黄蜂与雄健的苍鹰搭配不伦不类,而苍云军团则在苍鹰之下横放一剑,交叉成十字形,兽人军团保留自己的特征,暗黑团不加改变,沿用巴兹皇帝的御用大旗。
艾尔文早在苍云外待命,得令立即进军,上次与乌勒交锋损失颇重,四万余人伤亡近两万,经过补充收编又凑齐原规模,前几日暗黑法师派人送来密令,出城入玛法草原备战。
玛法城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象目不忍睹,宛若人间地狱。群群秃鹰顺着血腥而来,在空中盘旋,垂涎着地上遍布的尸体。
杀戮还在继续,日头快至正午。即使强壮如兽人也感到疲倦,而联军早就饥肠辘辘,体力不济,厮杀声弱了很多,强忍着支撑。
人头攒动,第三支援军到达,各方人马立即翘首以待,希望是自己的助力。阳光下大旗招展,逼真的苍鹰栩栩如生,仿佛真的能振翅飞翔,成为天空中的王者。梵心士兵瞪大眼睛,看着这支越来越近的部队,心中无限的期待,近了,更近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黄蜂蜷伏在苍鹰之下,带着嘲笑和讥讽,瞬间打破了梵心的希望。
巨大的落差带来心理上的崩塌,梵心士兵再也无心恋战。而兽人和苍云军团受到鼓舞,士气更振,费尔一身浴血,好似刚从血池中爬出,高大的身躯布满血丝,巨斧的锋刃微微卷起,整个人宛如地狱中走脱的恶魔。
一枚石子抛进湖心,转变了湖泊的均衡。邓肯的喉咙已经嘶哑,督促士兵前冲,但已于事无补,士兵的情绪蔓延开来,这座摇摇欲坠的大山开始倾倒了。
胜利的天平向夏尔蒙倾斜,联军抵不住了。最薄弱的一环断裂了,邓肯部伤亡最为惨烈,兽人以一敌十,锐不可当,半路又加上苍云军团的夹击,虽有玛喀斯巴尔部的增援,但仅能维持平衡,艾尔文的黄蜂军席卷而来,黄蜂虽小,但一群黄蜂足可以叮死任何强大的对手,一枚砝码不大,但天平已经倾斜,坠下的一方瞬间倒落。
拉凯尔灰白的头发浸满了热汗,环顾场面,梵心军伤亡近半,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多是梵心的装束,小股的士兵开始逃窜,人心散了——另一边托兰苦苦支撑,但明显气力不足了,黄蜂军分兵一半从后掩杀玛喀斯,剩存的骑兵防线七零八落,玛法军的人数优势开始凸显,恐惧在玛喀斯士兵心中扎根,而摆脱恐慌的最好的方法——逃避!
不知是谁最先撤退了,也没有人特意去计较,因为谁也不晓得自己能否活着出去。托兰再一次感到力不从心,心中一阵苦涩,两次都是对付一个人,上次是自己成就了他的名声,这次又要自己来奠定他的伟业。梵心的溃败演变为大面积的撤退,玛喀斯方面也向南部边境撤离。
艾尔文飞驰到纳夫面前:“纳夫将军,大人有令,围攻托兰。”
纳夫一向严谨,不苟言笑,唯夏尔蒙之命是从,见艾尔文不似欺诓,遂止住准备追击梵心的部署,掉头朝托兰而去。
艾尔文又赶至费尔近前,一勒马:“费尔阁下,大人有令,围歼托兰。”
费尔血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艾尔文,“什么狗屁命令,我们打了大半天,他倒好,脸都不露,你知道那帮狗崽子杀了我们多少兄弟吗?”
艾尔文神色有些难看,“这是大人的命令,你若追杀我也不拦,只是事后别说我没有警告你。”
费尔气呼呼的,一甩头,传令击鼓,掉头围歼玛喀斯的溃兵。
形势开始一边倒,梵心方因为无人追击,死命地前奔,一口气跑出十几里,终于没有一丝气力,丢掉一切负重,轻装逃命。
而玛喀斯方则遭到致命打击,托兰的五万人和玛法硬碰,玛法以逸待劳,伤亡较小,死伤近万,而托兰方长途奔袭,仓促迎战,伤亡过万,巴尔的情形稍好,但大规模混战,被苍云军团以优势兵力击杀,死伤近万。苍云的四支部队汇合一处,开始集中攻击玛喀斯。
巴尔护卫着托兰一路南退,本来人数上联军占据优势,可梵心一方撤离,玛喀斯反而成为苍云的猎物。兽人、黄蜂、玛法、苍云四军近二十万,两倍于玛喀斯。
日已正午。南方。
兰特有些燥热,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隐伏多时,那个可怕的对手还未露面,战场上的胜负尚不分明,兰特甚至后悔没有带更多的兵力前来。金黄的湖泊没有一丝波澜,静静地瞪着主将的号令。
一名探马急如流星,飞快奔驰,翻身下马,声音急促不安:“不好了,托兰将军被苍云四支军队追杀,被围困在玛法城南,形势岌岌可危。”
兰特心中一惊,大理石般的脸庞折起几道细纹,手中紧握的缰绳力道陡增,马儿受不住牵扯,前蹄刨着地面,发出一阵短促的嘶鸣。
“怎么会这样?梵心的人呢?”兰特急切的询问。
“回将军,黄蜂军突袭,梵心溃败,我军南撤,苍云方没有追击梵心,四军集合围杀托兰将军。”
兰特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大声厉吼:“克顿城有何动向?”
“克顿紧闭城门,暗黑法师和暗黑团不见踪影,估计依然防守克顿。”
“托兰将军离我们多远距离?”
“大概三十里。”
兰特旋马转身,掣剑在手,银白色传说利刃——赤苏剑映着金黄的战甲,散发着神圣的白光,撩人心魄。身后黄金团见状,纷纷握起兵器,誓死追随心中的战神,永不败灭的神话。
“起身——”
赤苏剑划过一道白色的轨迹,指向前方,空中还闪现着它惊艳的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