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督师府。
“愿天佑大明!”史可法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站在《江北地形图》前,一面注视着扬州所在,一面默默地祈祷。
“督师,坚守扬州城,并非上策!”站在史可法身后的卢渭终于忍不住劝说道。
史可法转过身来,看着卢渭,说出了自己的忧虑:“然而扬州实在无力一搏,若出城野战,我大明输不起啊!”
“抗敌之计,不只此二策。”卢渭顿了顿,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趁现在清兵未集,尚可全军撤出扬州……”
“然后呢?被清兵一路追到南京城下么?”未等卢渭说完,史可法已沉着脸反问道。“扬州城关乎大明江山,我身为督师,断无弃城而走之理。便是死,也要死在扬州城内!”
“督师,就算坚守扬州,也难以挡住满清铁骑呀。”虽然看到史可法的表情,但卢渭仍然继续劝说道。“以两万兵力,实不足以守住扬州。与其如此,不若效法汉昭烈弃守新野,以保有用之躯。”
“此话以后休提!当此国难之际,正是男儿抛头颅、洒热血之时!又怎能吝惜六尺之身,而弃天下于不顾!”
史可法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卢渭也只好闭上了嘴,心中却暗暗叹息。
经过良久的沉默,卢渭再度开口,说道:“清兵围城的消息,我料不久扬州百姓定会尽知,到时侯必然会人心浮动。若要守扬州,一定要先安民心。督师不如先出一安民告示,以安抚百姓,稳定军心。”
史可法想了片刻,说道:“也好……”
*
“鞑子来了!”
“马上要围城了!”
“快逃啊!……”
不知何时,扬州城内的大街小巷里都飞速流传起种种鞑子攻城的消息。百姓听后,皆是先瞬时陷入短暂失语,不久,便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顿时,扬州城里一片竭斯底里,呼喊之声此起彼落,混乱非常。接着,街上涌出许多拎着大包小包的、扶老携幼的行人,不分方向,皆是往城外跑去。
正拿着米往家里走的杨楠和惠绰,听此消息,见此场面,也马上快步跑回家。
“我要先回营中看看。”刚回到家,放下了米,杨楠便匆匆说道。
“哥,在军中要一切小心!”杨桦说道。
“嗯。”看到弟弟一面忧色,杨楠安慰性的微笑着应道。
杨桦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杨楠。而惠绰则抿着嘴,忧心忡忡地看着杨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妹子,麻烦你照顾我弟弟了。”杨楠转过身对着惠绰说道。
惠绰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眶中隐隐泛着泪光。见惠绰如此担心,杨楠安慰道:“放心吧,妹子。不会有事的,扬州会守住的。”
惠绰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泪光依然在眼眶中闪烁着。杨楠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望着惠绰,笑了笑,说道:“我走了。”
这时,惠绰轻轻说道:“我送你出去吧。”
杨楠爽朗地笑道:“好啊。”
惠绰陪着杨楠走出房门,走过院子,走到屋外,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杨楠从容地走着,一如往常,仿佛清兵的围城只是天边的浮云,不会影响分毫。而惠绰却皱着眉,低着头,抿着嘴,似乎在苦苦地思考着什么。
“就送到这里吧。”站在大门外,杨楠对惠绰说道。
惠绰好像没有听到杨楠的说话,仍然陷在自己的思索中。
“妹子?”杨楠疑惑地对惠绰喊道。
似乎是被惊醒了,惠绰终于抬起头,望着杨楠,说道:“大哥,有些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但是,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千万别去守北门!尤其是再过几天!”听着惠绰这没来由的几句话,杨楠一脸错愕。
惠绰没有理会杨楠的表情,继续说道:“如果清兵一旦攻破扬州城,大哥你一定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少要躲十天!”
杨楠听完惠绰的话,笑了笑,说道:“妹子,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大哥,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惠绰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惠绰说得如此郑重,杨楠也收起了笑容,点点头,认真的说道:“我会记住的,你们也要小心!”
“嗯。”惠绰轻轻地应了声,又从胸前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只麒麟状的小玉坠子,说道:“大哥,这只玉坠开过光,据说可以保平安,你拿去戴上吧。”说完,便把玉坠递给了杨楠。
杨楠连忙摇头道:“不行,这是妹子你的护身之物,我不能要的。”
“大哥,你拿去吧,只是求个平安而已。”惠绰不理会杨楠的拒绝,硬是把玉坠子塞到杨楠手中。“况且我在城里,怎么说都比你在军中安全。等打退清兵,你再还我也不迟啊。”
说不过惠绰,杨楠只好把玉坠收入怀中,道:“那我就先收起来吧。你也不要再送了,反正等鞑子退了,我还会回来的。”
惠绰没有说话,咬着嘴唇,静静地看着杨楠。杨楠也没再说话,笑了笑转身便走去了。而惠绰则静静地看着杨楠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小巷的拐角里。
当惠绰回到屋内时,看到杨桦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庭院,便轻轻地叫了声:“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