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办祭典的地方是在东区的战争纪念广场,那里原来是个望塔,战争结束后被铲平改建,成了现在的旅游圣地。
从市区到广场大约要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一直在水里泡到五点半。我当然是非自愿的,在水里像只不知所措的袋熊一样挥舞着四肢,徒然地为别人创造笑料。
我们和母亲他们约好六点在广场外的一家名叫“月下见”的咖啡店集合用些点心,并在那里换上浴衣参加七点的祭典。
重新换上休闲服,我驾驶着小路福缓缓驶出游泳馆,开到了市内限速环路的逆行上段。磁轨车道通常都会被分为六个部分:顺时针或驶向市中心的称之为顺行,反之就是逆行;按高度不同又被分为上段、中段、下段。大型车辆只能行驶在下段,因为要是掉下来后果很严重。
在途中,朱抱着手说道。
“明明是个入水沉底的家伙,名字里却带了两个三点水,名不副实也要有个限度吧!”
给我起名字的是我的父亲,有意见找他去。
事实上我这个家族在起名字这一方面是有一个非常古怪的讲究的,每一代的名字都必须按逆五行相生的顺序来构思。我的父亲的名字叫做程冠榕,看,有“木”字吧。同理,我那在我父亲还没出生就在一次山体滑坡中与世长辞的考古学家祖父名讳为程烛(rong)。按这个规矩,程家在我这一代要是有幸没绝后的话,我的孩子的名字里所要含有的字应该是“金”。不过八字还没一撇,现在还轮不上我操心就是了。
“好怪的执着,和我的老祖宗有得一拼。”朱一歪脑袋,讶异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知道吗?我们家男丁的命名规则是按五行相生,女子则基本都有女字旁。”
是这样吗?下次到网上搜索一下看看明朝皇子皇女们是不是真的这样。
“搞不好是因为我们的某一任族长十分讨厌你们,所以故意跟你们对着干。”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也说不通呀,要是这样干脆用相克命名不就行了?”
“相克的话……对家族不利吧!对,一定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采用逆相生来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憎恶之心吧!”越想越肯定,说不定事实真的像我所推理的那样。
“唔……你这说法听起来还真讨厌呢!”
“就是,不准你再欺负妹妹。”这时,余叙樱挺身而出训斥我,“否则我告诉伯母,罚你不准和我们一起吃饭。”
自从认识了我母亲后,余叙樱就开始拿着这把尚方宝剑对我呼啦呼啦地挥舞,稍有不慎我就不得不靠快餐度日。
唉!为了那可怜的五脏庙,我还是乖乖地闭嘴吧。
“主人,月下见咖啡店到了。”在阿碧的提示音中,我准备推门而出,然后我在这个时候定格住了。
我今年二十九,过了生日就是三十岁了,可不管怎么说我都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吧。我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不可置信地说道:“剑斌,你也看到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再不下车就把你丢在这儿了呦!”何剑斌已经站在车外替坐在后排的两位女生开门。
“我怎么觉得店里面好像站着女仆……”我的音量越来越小。
“废话,女仆咖啡店里站着不是女仆难道是兔女郎?”何剑斌理直气壮地说道,“还是说你觉得色情酒吧比较好?我们现在带着两位女士,这么做不太好哦!”
“不是!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把和我母亲汇合的地方定在女仆咖啡店?”
“这里正是你母亲钦点的哦!”
“是吗?”我无力地颓着肩,迈着梦游一般的步伐,走进那个装饰着仿煤气灯的店门。
在大正风格的大厅墙壁上挂着以和服仕女为主题的洋画,被矮木板分割成一块块的区域里坐着许多的顾客,年龄跨度从充满活力的高中生到拄着拐杖的老人都有。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坐着位正和一头水蓝色长发的女仆有说有笑地聊着天的女性,我的母亲沈宗琦。
五十二岁的她穿着纯深绿色浴衣,虽然朴素但是却散发出成年女性才有的雍容气质,保养良好的皮肤上找不到任何皱纹和斑点,略微发福的脸庞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温柔可亲的长辈。
可是有件事让我印象深刻。大约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吧,我一时失察叫了她一声“老妈”,她当时没说什么――晚上烧饭的时候她在菜里倒了整整一瓶醋!
我父母的婚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入赘。我母亲的父亲,也就是外公沈持圭,不但是江苏纺织业巨头,而且在战争时期依靠向国家供应军需物资在短短一年内就积攒下了惊人的资本成为当时江南第一富。而我的父亲,毫不客气的讲,就是一个出生于单亲家庭的普通公务员而已。然而,不知为什么,身为豪门独女的母亲却不惜与家族断绝关系下嫁给了落魄中的父亲。不依靠家里的援助,单凭自己对时尚的感悟和设计方面的才能成为时装界首屈一指的大设计师,在隐退前常常成为流行杂志的封面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