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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命道:“这王子夜虽然背叛为逆,然而碎尸七段,又听他暴露,未免太残酷了。不给他复合,且不令其销毁,又是何故?”那守尸之神道:“王子夜神通广大,形解而神仍联,貌乖而气仍合。假使一给他复合,他就能复活,必定想报仇,那么天上又从此多事了。至于不许销毁他的原故,想来是天帝好生,不为已甚,待过多少年之后,或得到一个相当机会,仍许他复生,亦未可知呢。”文命点首无语。那神刚要告辞,伯益忍不住指着许多枭鸟问道:“这种鸟是向来产生此地的吗?”
这神人道:“此地向来无人,更无鸟兽。此鸟是中华圣天子在位七载的时候由中华逃来的,如今已七十余年。”众人听了,方始恍然。
那神人隐去之后,大众重复起身,又经过三个小国。一个是一目国,它那人民只有一只眼睛,生在面部的当中,其状甚怪。考究它的历史,据说是少吴帝之后,姓威,以黍为食。
一个是深目国,两眼凹进里面,据说姓盼,以鱼为食。文命等行过时,正见他们在大泽之旁捕鱼而生噉之。
一个叫作继无民国,其人民亦如柔利国人一般,有肉无骨。
但是柔利国人还有种种耕田等的工作;他们却舒服多了,所食空气,终日偃息在地上,或居土穴之内,不动不行。饿则张口吸气而咽之。即已果腹,偶然在大泽旁边捕鱼而食,亦是有的。
问他们的年龄,总在百岁以上。据说是任姓。
文命叹道:“古人说得好,食水者善游而寒,食土者无心而慧,食木者多力而憨,食草者善走而愚,食悠扬扬,如断线之风筝一般摇荡而去。幸而得郭支对于两龙驾驭有方,庚辰等七员天将是有神力的,在文命等左右前后刻刻保护,方始无事。
这一场风吹了不知多少时候,将文命等直送到几千万里之外。等到风势定了,文命等从龙背上渐渐降下,仔细一看,不知此地是什么地方。但觉天气温和骀荡,颇觉宜人。四望一片,尽是平阳,不但树木一株不生,就是细草亦一株没有,真可算得是不毛之地。但细细考察它的地脉又非常膏润,并非沙碛之比。大家都觉诧异,但是这时人困龙乏,大家吃些干粮,略略休息。又叫郭支解放了两龙,那两龙受了半日的狂风,亦颇不自在,一旦解放,遂相率上天,自由自在而去。
这里大家计点人数,只有七员地将不知下落。文命就吩咐天将等分头去寻,自己却带了伯益等向北行去。远远望见一座高山,地势亦渐渐向着山高上去。但是走了大半日路,不见一鸟一兽,不见一树一草,并不见一人。大家尤觉稀奇。文命道:“我们且到那山上望望吧。”于是,大家就向高山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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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回夸父逐日影大禹游北方
第一百二十三回迷途入终北行踪至无继
文命等正走之间,那高山已渐渐近了,忽见远处有物蠕蠕而动。郭支眼锐,说道:“是人是人。”大家忙过去一看,果然有无数的人居住在一条长大的溪边。但是男男女女,长长幼幼,个个一丝不挂,或坐或立,或行或卧。除出卧者之外,那坐的立的行的都在那里携手而唱歌。或两男一对,或两女一对,或一男一女成对,或数男围一女,或数女牵一男,嬉笑杂作,毫无男女之嫌,亦无愧耻之态。但细味那个歌声,却和平中正,足以怡颜悦心,而丝毫不含淫荡之意。四面一看,竟无一所房屋,不知道这些人本来住在何处,从何处来的。
大家不解,正要去探问,哪知这一大批男女看见了文命等,顿时停止了他们的歌声,纷纷然前来观看,霎时将文命等包围在中间。文命等细看他们的状貌,但觉有长短而无老少,个个肤润脂泽,如二十岁左右的人。而且身体上都发出一种幽香,如兰如椒,竟不知是什么东西。然而无数男子赤条条相对,已经不雅观之至;无数女子赤条条的立在自己面前,令人不敢正视。然而人数太多了,目光不触着这个,就触着那个,大家都惶窘之至,怀恋之至。但细看那些女子,却绝不介意,仿佛不知有男女之辨似的,瞪着她们秋水盈盈似的眼睛,只是向文命等一个一个上上下下的打量。看到文命,尤其注意。文命此时倒有点为难了。
国哀上前,拣了一个似乎较长的男子,问他道:“某等因遇风迷途,流落在贵处,敢问贵处是什么地方?”那些人听见国哀说话,似乎亦懂他的意思,顿时七嘴八舌窈窈私议起来。
其声音甚微,听不出是什么话,但仿佛觉得说:他们亦是人类,不是妖怪的意思。只见那人答道:“敝处就是敝处,不知足下等从什么地方来?”
国哀道:“某等从中华大唐来。”那人沉吟了一回,说道:“中华大唐?我不知道。”又有一个人排众而前说道:“中华地方我知道的,是个极龌龊,极野蛮,极苦恼,极束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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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未毕,又有一个人羼着问他道:“怎样叫作龌龊,野蛮,苦恼,束缚?”那人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过听见老辈的传说是如此。据老辈传说,我们的上代老祖宗亦是中华人,因为受不过那种龌龊,野蛮,苦恼,束缚,所以纠合了多少同志逃出中华,跑到此地来的。所以刚才这位先生的说话我们还能懂得,可见从前同是一地的证据。”
国哀初意以为说是中华大唐来的,料想他们必定闻而仰慕,即或不然,亦不过不知道而已。不料他竟说出这轻藐鄙夷的话来,心中不觉大怒。但因为现在走到他们的境土,身是客人,不便发作,便冷笑的说道:“你既然不知道龌龊、野蛮、苦恼、束缚的意思你怎样可以随便乱说?”那人道:“我并不乱说,我不过追述我们老辈传下来的说话。他的意思,我实在不懂。现在你足下如果知道这意思,请你和我们讲讲,使我们得到一点新知识,亦是于我们很有益的。”
国哀一想,这个人真是滑稽之雄,自己骂了人,推说不知道,还要叫人解说给他听,这是什么话呢?然而急切竟想不出一句话去回答他。
正在踌躇,只见文命开言问他们道:“请问贵处人何以不穿衣服?”那人呆了半晌,反问道:“怎样叫穿衣服?我不懂。
”文命就拿自己的衣服指给他看。这些人听说这个叫衣服,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大家逼近来看,有些竟用手来扯扯,一面问道:“这衣服有什么用处?”文命道:“衣服之用,一则遮蔽身体。。”大家刚听到这句,都狂笑起来说:“好好的身体,遮蔽它做什么?”文命道:“就是为男女之别,遮蔽了可以免羞耻。”那些人听了,又狂笑道:“男女之别,是天生成的,没有遮蔽,大家都可以一望而知,这个是男,那个是女。
用这衣服遮蔽之后,男女倒反不容易辨别了,有什么好处呢?
”
又有一个人问道:“你刚才说的羞耻,怎样叫作羞耻?我不懂。”文命道:“就是不肯同‘禽兽’一样的意思。”大家听了,又稀奇之极,齐声问道:“怎样叫作禽兽?禽兽二字,我们又不懂。”文命至此真无话可说。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你们没有衣服,不怕寒冷吗?”那些人听了‘寒冷’二字,又不懂。文命接着问道:“就是风霜雨雪的时候,你们怎样?
”大家听了这话,尤其呆呆地,不解所谓。
文命至此,料想这个地方必定有特别的情形,再如此呆问下去,一定没有好结果,便变换方针,向他们说道:“我想到你们各处参观参观,可以吗?”那些人道:“可以可以。你们要到何处,我们都可以奉陪。”文命大喜,那时人已愈聚愈多,几百个赤条条的男女围绕着文命等一齐向前进行。
走到溪边,但见沿途睡着的人不少,有些在溪中洗浴,有些到溪中掬水而饮。文命此时觉得有点饥了,就叫之交打开行囊,取出干粮来充饥。那些人看见了行囊和干粮,又是见所未见,顿时拥近围观,打成一个肉屏风。大家呆呆地看文命等吃。
有一个女子,竞俯身到文命手上,嗅那干粮是何气味。文命趁势就分一点给她吃。那女子攒眉蹙额摇头,表示不要。
文命问道:“你们吃什么?”那女子道:“我们喝神瀵。
”文命道:“怎样叫神瀵?”那女子见问,便推开众人,一径跑到溪中,用两手掬起水来,再上岸,跑到文命面前,说道:“这个就是神瀵,请你尝尝。”文命一想,这就是大家刚才在那里洗浴的,拿这个水来喝,岂不龌龊?但是那女子两手已送到嘴边,顿觉椒兰之气阵阵扑鼻,不知是水的香气呢,还是从女子身上发出来的香气。然而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到一个赤身的女子手上去作牛饮,这是文命所决不肯的。好在此时,女子手中的神瀵已快漏完了。
文命慌忙从行李中拿出一个瓢勺来,说道:“谢谢你,让我自己去舀吧。”说时,早有真窥走来将瓢勺接去,跑到溪中,舀了些神瀵来递给文命。大家看了,尤其奇怪,只是呆呆的望。
文命接了瓢勺,将神瀵略尝一点,但觉臭过椒兰,味同醪醴。
而且志力和平,精神增长。一勺饮完,腹中也不饥了,心中甚为诧异。
那时,之交、国哀、真窥、横革、伯益、郭支等都有点渴意,拿了瓢勺,都去舀了来饮。真窥贪其味美,所饮不觉过多,渐渐有点醉意。起初还想勉强支持,后来站脚不稳,只得坐下,倚着行囊假寐。哪知一转眼间早已深入睡乡了。这时文命正与众人谈天,未曾注意。后来见天色要晚,便想动身,去找个客馆寄宿。回头见真窥睡着,便由横革去叫他,哪知无论如何总推不醒。
那些人见了,忙问道:“他醉了睡觉,是最甜美的事情,推他做什么?照例他要过十日才醒呢。”文命等听了,不禁大窘,便问道:“这是一定的吗?”众人齐道:“这是一定的,非过十日不醒。”文命问道:“你们晚上住在什么地方?”众人道:“随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