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阮公馆张灯结彩,青灰色的院子被鲜艳的色彩点缀得与白日截然不同。
从公馆漆黑的铁门到楼前的阶梯,一路上衣香鬓影。各种脂粉之气杂然扑鼻,珠宝首饰繁多如星子,令人头晕目眩。
阮连昊脸上挂着惯有的微笑在厅堂拱门处迎接宾客。他几乎是不用开口的,谁人一进来,必定先看见戎装抖擞的阮宏庆,和他身边同样着了一身戎装且傲立如松的大少爷阮连泽。
阮连昊一身西装站得很随意,两腿叉开一步,双手握在身前。相比旁边肩章醒目、军靴铮亮的阮连泽,阮连昊觉得大哥在立正,自己在稍息,永远,他都比他矮一截。
阮连泽继承了他父亲的军人血统,二人的冷漠和严肃如出一辙,令人生畏。他稍稍侧目看了眼阮连昊,似笑非笑说:“四弟,多年不见,你与从前的相貌不一样了。我刚下车时,乍一看,生生认不出来。”
阮连昊笑容不羁,眉毛一挑答道:“大哥倒是没怎么变,不过长了几分军威。”
阮连泽若有所思,细细一数,也数不清多少年了。这些年,大家真当他不存在,可是眨眼他又回来了。在阮连泽的军用大脑中,早已把有关他的记忆抹去了,同那些微不足道的往事一样。所以在看见他笑得满脸不羁的一刹那,他仿佛受到讽刺了一般。
“四弟,听说你邀了女伴?才回来一天,便能寻得如意伴侣,真是难得。”
“嗯,不过是刚认识的朋友。既是大哥的庆功宴,那些妙龄女子纷纷是冲着大哥来的,我可不敢在舞池擅自邀约,弄不好就瞧上个未来嫂子!若真是那样,就造孽了、造孽啊……”
阮连昊的玩笑话并未引得阮连泽发笑,却令对面的阮连朝嗤嗤笑个不停。
阮宏庆冷冷瞪了他一眼,阮夫人忙干咳了两声,手肘向后推了推阮连朝。
“哎哟!妈你推我干吗?”阮连朝不耐烦皱起了眉,“不就是笑两声吗?在自个家里笑笑怎么了?再说,四弟讲的还真有意思!如果一会我在舞会上相中的女子,将来成了我嫂子,那可不是造孽吗?”
阮夫人气得回头低声斥他:“整天尽胡思乱想些什么?咱们可是大户人家,你也是有正经工作的人了!为人师表,以后别再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
阮连昊隐约听见了训斥的内容,脸上笑意更甚。
苏瑞祥在厅里等得颇为急躁,派人上去催了几道,烟卷都烧完了,让人等久了可不好。阮家专门派车来接,苏瑞祥喜出望外,想着这回女儿可是给他挣足了面子,又暗自揣度阮少爷究竟对锦玉有几分兴趣。
自信满满的苏锦玉终于缓缓迈下楼梯,黑发烫了卷,团团簇簇拥在颈窝,衬得下巴尖削,朱唇泽亮。一袭旗袍金光闪闪,配着腕上几圈粗粗的银镯子,可谓贵气逼人。苏瑞祥见了欢喜,这模样生来就是贵妇命啊!
苏锦玉走路的姿势向来很媚态,腰肢一卷一舒,哪个男人舍得不多看两眼?她一手挽住苏瑞祥,娇声唤:“爹,催那么急!女儿还不是为了今晚替你争争光!”
苏瑞祥乐不可支,拍着她的手说:“阮家的车还在外面等着,快些罢!你姐姐呢?”
“姐姐说新鞋挤脚,想换双旧的,一时又找不着合适的,让我们先走,她随后就到。”
“那好,让家里的车送一下好了。我们不好让阮家的车子等太久。”苏瑞祥满意打量着光彩夺目的女儿,两人一同上了门外静候已久的车。
晚宴就要开始了,阮连昊不停朝门口张望,看有没有新的车开进来。一名下人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阮连昊便起身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