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弥漫的战场在晨曦中喘息着。担架队搬运着奄奄一息的伤员。偶尔落地炸响的炮弹仍然会让附近的人一缩脖跟着哆嗦。
焦糊的肩膀难看的露着。芝麻伸手轻轻摸了摸,已经不怎么痛了。可惜了这身军装啊。翻动疲倦的双眼皮时,被人撞了一下。芝麻跳过身边的尸体给摇摇晃晃的担架队让路。这仗打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多死点人。不等塔敦仑人来惩罚,就都死绝了。空气里阵阵腥臭味熏的人头疼。一边推土机隆隆的吼叫着,笨重的向这边推过来,好像就要压上身来一样。身穿不同制服,便装的尸体在推铲前堆积翻滚着转瞬不见了。推土机掉转方向缓缓退去。很多士兵站在大坑边缘观看对尸体的集体掩埋。大坑里有战友,有平民,有敌人。然而此刻堆叠在一起和一家人一样。再也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拥挤在一起回归到大地母亲的怀抱。尘归尘,土归土。
嘿,就只剩你了吗?
放屁。都在看埋人呢。芝麻接过递来的香烟。
这回该着你们快活了。
不一定。芝麻凑到火机橙色的热焰里点燃了烟。
有老子在这里顶着,还有不一定的事?
谁知道战线会怎么旋转。有漂亮妞吗?
真来了几个。直怕你看不上。
怎么会。
还在想叶子?
我是那种傻蛋吗?一棵树上吊死。
差不多。你他娘的就别装了。
我装你娘个吊。晚上醒着点。我走了。
没问题。顺道走。回去好好睡一觉。
谢了。
换防意味着可以松散几天了。只要前线不吃败仗,在后面还是相对安全的。一小队人跟在芝麻的身后走着,稀稀拉拉像在失火荒原上蹦跳觅食的一群鸟儿。
两天两夜没合眼的这队士兵在触目惊心的战场上行走着,却没有一丝惧意。大家伙儿都困乏到极点了。一声沉闷的爆炸让一行人都惊醒过来。大家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那辆推土机冒起了浓烟,驾驶正慌张的从上面跳下来。
压雷上了。佛手柑一句话让队伍重又恢复了行进。这回边走边打盹的人少了。
早晚的事。一向寡言的懒虫跟身边的芝麻说。
芝麻知道他的意思,没说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仙,没有长久的。一切均是短暂。区别只是有多短而已。在亲眼看到死人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些事情。直到生命永恒的幻念突然间破灭,感到自己只是沙砾,只是能说会道的尘埃之时,才开始慢慢的畏惧死亡。哪生的意义又何在呢?如现在这样的亡命撕杀意义又何在呢?芝麻从中看不到自己一丝半毫的利益。他想回到家乡,他想找到烟草,和他一起保护来自雪博的茉莉。如果有什么能阻止塔敦仑人,那一定是雪博人。这地上的人自相残杀还来不及呢。
我有个想法。芝麻扭头描了身边的懒虫一眼。从懒虫回望的眼神里,他看到了无所不从的信赖目光。于是更多的话他没说了。
营地里意外的热闹,俨然已经成了伤员转运站。芝麻立刻看到了实现自己计划的契机。他拉过懒虫小声交代:让兄弟们先别睡。等我回来。
一见芝麻,上校乐了:别让肩膀伤了风。
没办法。最后一套了。芝麻笑道。
去领新的。刚运来些新军服。有什么事?
送伤员的在前面吵的不可开交。
都想上车。可车箱只有那么大个地方。还不如死了干净。
让我的人来押运吧。芝麻觉得这一步一旦跨出去就绝无退路了。他了解自己。
喔,算了。看你的熊猫眼。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就是想好好睡一觉。听说来了几个漂亮妞。
臭小子。行啊!消息还蛮快。你只别给我来个马上疯。老子还指望你上阵杀敌呢。
是,上校!芝麻一个立正后,甩手乐颠颠的走了。军帐里的参谋都拿眼偷瞟他,羡慕的可以。
上士,去接管车队。我去换套衣服立刻来。
是,中尉。懒虫立刻招呼大家一起上。能去城里那可是求之不得啊。大家伙的萎靡之气一扫而空。正和伤员们争执的不可开交,恨不得火并当场的押运队不甘之余也只好忍了。到城关虽然可以快活阵子。可这帮伤兵也不是好对付的。万一真干起来,平白搭上自个的性命那才叫划不来。
军需官见芝麻就乐了。却习惯的故意刁难榨油要芝麻回来再说。芝麻心说话,老子这一去可就不回头了。真他妈不是东西。跟你废这些个嘴皮子,居然白给。他在脸上堆起莫大个笑脸,从怀里掏出一个相机来放到桌上。
8成新。立即能用。
你小子早怎么不拿出来?军需官摆弄起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