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部,果然如芝麻说的赶上了早餐。为图方便,大伙儿都是全副武装进的餐厅。谁愿把车开回营房,武器归到枪架上再排队走回来吃饭呢。那就真的只有残汤剩羹了。旁人问起这样匆忙的原因,多说是拉出去演习了的。可半餐饭的工夫,特勤营冲了后街分局的事情就闹的满大院皆知了。
到有人过来问的时候,柑子就啊、啊的作声不得。芝麻只顾埋头吃饭,嘴角却有一点得意的笑。
不晓得谁在乱说。
这无所谓。芝麻拿胳膊肘碰了下身边发牢骚的柑子。对面坐着的懒虫眼皮一闪留意到了。
说过要保密的!
事前是的。事后谁都会晓得。快吃啦。吃过了,再一起去看看马尾他们。
我看他就擦破点皮。
不一定。你看到他走路脚踮踮牙咬咬的。没准儿被揍的不轻。
没准他要去报复,轰两炮!
一桌子人除了懒虫都乐的喷饭。这里正没心没肺的笑呢,从餐厅门口走进一个人,径直来到芝麻身后,弯下腰附耳蛐了声啥。芝麻放下左手攥着的胡椒瓶子,右手抓着半个馒头,背起步枪就走。走出两步又回头说:记得去看他啊。
是。大伙儿条件反射的答应道,都挺直了腰板。
卫队的。
啊。
大将军卫队的军官,谁不认得啊。因为芝麻的特殊身份,餐厅里进餐的军官见他被叫走了也没觉得什么。尽管冲击分局不是简单的事情,但谁又知道来龙去脉到底是个什么呢?说不定是得了谁的命令特意去冲的呢。大家心里猜这事是什么的都有。倒是芝麻那些部下一声整齐洪亮的是触动了好些人敏感的神经。谁不想身边有一群贴心得劲的部属,一呼百应啊。可在军部,军官多的跟鞋垫似的。就这垫多了人家还嫌你撑脚呢。手底下没兵,军官也就只是个名头,麻事都还得自己干。这屋里的暖和着,吃饱了撑的乱想。啃着半拉馒头出门的芝麻被扑面一阵冷风吹的直咧嘴。雨点打在脸上凉丝丝的让他想起才喝的热豆浆。抬腿上车的时候,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袭上芝麻心头。眼前这一幕自己好像见到过,预见到过的,是在梦里面吗?的确好像知道这件事情要发生一样哎。见他迟疑,守在车门边的中尉眼神关切的闪了下眉,凑近了些。那意思不说也知道。芝麻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笑着摇了摇手里的馒头根子,坐上车把门关上了。越野车驶过细雨飘飘的林荫道。夹着冷风芝麻把剩下的一点馒头根子都塞进了嘴里,心里忽然豁然一亮,想起上个月,也就是两星期前,自己也是这样被从餐厅叫了出来,新一师就是那天决定成立的。不同的是当时中午,而且是个好天。不。随着车子一头扎进地下停车场,芝麻也在后座上往前一栽。不,芝麻在晃动中否定了这个原因。一定在这之前的什么时候自己就知道了今天这个事情会发生。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自己好像早就得到提醒会发生今天这个事。
走过警卫室时,中尉叫住了芝麻。问是否可以代为保管步枪。芝麻停下脚步,略微迟疑后笑着把长枪交到了中尉手里。他知道这是为自己好,步枪不用的时候的确是个累赘,怪沉的。中尉接过枪时顺手就查验了保险合好了没。步枪被枪口朝上放进了有铁皮门的枪柜里。芝麻一个人出了警卫室,向义父的卧室走去。右腿枪套里手枪铮亮的枪柄在灯光下闪烁着宁静的幽蓝。
来了,进来啊。
对不起,义父,这么早把你闹醒。
啊,你还知道这个呀。哪为什么还要闹?
胡杨纵容手底下的人打伤我的军官,还把人关起来。我打电话请他放人,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好像有个多硬的后台样的。我就不服那个气!
坐下说。
拳参回头看了眼靠椅,自己先坐下了。一套皱巴巴的花格子睡衣顺当的贴在他那清瘦的身板上。
我也说不出个什么了。
地下室里的潮气被空调一搅,那股隐隐的霉味冲的芝麻头疼。但这种情绪又不便表露出来。好在这会儿本来就激动的很,足以掩盖其别的小脾气。他坐在了旁边的靠椅上。这两把椅子通常是黄将军和硬肚子坐的。
听说你开枪打他。
是。往他办公室打了一枪。吓的他屁滚尿流。
你还得意。万一打到人呢?
都是特级射手。
还在得意!
见义父颜色不对,话带怒气,芝麻忙收了笑脸,老实下来。
你今天的做法是错的。缺乏大局观念。单一个分局的头头,光特勤营的名头他就不敢碰了。但现在你都低下脸打电话求他放人,人家还那样对你,难道你就不晓得静下心多想想其中的原委?
肯定背后有人顶。
对,有后台。不是好像有,是确实有。
听义父也用确实这个词,芝麻笑了。拳参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再次开口说话前,他先翘起了二郎腿。
芝麻啊,你啥都中我意,就这个火爆的脾气让我担心。再说时,拳参的话音显得格外的语重心长:在船上你曾救了我一命。仔细听我说,不要插嘴。你是上天赐予我的儿子。我是你的义父,却没能带给你好日子。在我身边,你依然像在前线一样,日夜出生入死。短短的时间里,你就失去了母亲,自己也险遭暗杀。你以为这只是有人看你不顺眼,有人在仇视你吗?要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执行军部的命令。而这些命令的发布者就是我。这些都是冲着我来的。孩子,你知道吗?所以,你的仇恨也是我的仇恨。为报仇,不要说炸掉一幢大楼,就是炸毁整座城市,我也会让你去干。外部的敌人好识别,也好对付。可内部的敌人就难了。老印在会议上刁难你。他儿子敢公开和你动拳头。这仅仅只是公事公办,飞扬跋扈吗?他在保护地有自己庞大的势力。大蒜就是他的马前卒。然而,你们的关系却很好。没看出来吧?
这复杂?
听着义父的话,芝麻心跳加快,头闷眼花,呼吸急促,只能嘟囔出半句话来。
你多交朋友我不反对,还支持。但必须记得人要为你所用,你不能为人所乘。终有一天你会身居高位。虽然你不想这些,但我还是会把这个保护地交到你手上。外星人是铁定一时半会儿走不掉。从上月塔人对进犯保护地的军队所实施的惩罚,以及接连在东亚展开的一系列打击行动来看,保护地是安全的。既不会遭到他们的攻击,也不会遭到自己人军队的大规模进犯,因为他们只要一冒头就会被塔人打掉。在这种相对安全的氛围下,保护地内部的权力之争必然会日趋激烈。义父我的位置也不是泰山一样稳的。有人一直在窥视着。你知道胡杨在接你电话前跟谁通过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