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休息了一夜的杜晨精神奕奕的出了房门。站在门外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深深的呼吸了以后空气后,方才满意的睁开了眼,吐出了胸中的那口浊气。
虽然杜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他面对眼前这个沧桑面容的男人的时候,仍旧是止不住内心的失败感。
眼前的男人名字叫做罗天灿,若是去掉满脸的皱纹以及被岁月腐蚀的沧桑感来说,他年轻时定是一名极为迷人英俊的男子。此时离魂桩上面的罗天灿,经过长时间的折磨,眉间早已没了一丝戾气,剩下的只有平淡。古井无波的眼神。仿佛这世间已没有什么事,能使他的内心再泛起一丝涟漪。
杜晨清楚眼前的罗天灿不过是被离魂钉禁锢的灵魂罢了。虽然罗天灿无声的沉默着,杜晨心内默念仁剑的口诀,试图能够起到一丝作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渐渐的,杜晨沉迷了进去。仿佛正在万丈高山之巅,苍穹云朵之上,以一种淡漠的眼神注视着大地万物。任其生长、发展、毁灭。心内泛不起一丝异样的感情。只是冷漠的旁观者。
周围的空气中也泛起肉眼难见的透明涟漪。罗天灿(灵魂状态,下同)罕见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才仔细的观察眼前的男子。
一身简洁的青衣长衫,一头黑发垂到了腰间。眉清目秀,但轮廓却又极为倔强的拐了一个弯,这是一张让人觉得坚毅的脸庞。衣角露出一截短小的木雕,腰侧悬挂着一柄细长剑,散发着淡淡的青光。此人正是杜晨。
罗天灿只觉得空气中隐隐的传来阵阵呼唤,那声音是如此的柔和温润,只是片刻,罗天灿那紧锁的内心,露出了一丝缺口。
就是此刻!杜晨突然睁开双眼,直视着罗天灿,眼中竟然射出一道紫色的光芒,朝罗天灿胸部而去。紫光速度快的难以描述,只是瞬间,便已不见踪影。
罗天灿突然觉得胸口一凉,这感觉让他有些诧异。有多久没有感觉了?不知道,他自己都不记得,又有谁会知道?可是刚才那一丝凉意却是如此清晰。凉的舒心,也舒展了他的眉毛。
罗天灿终于开口:“你…是谁?”
杜晨微微笑道:“帮助你的人!”
罗天灿眼里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炙热:“哈哈哈!真是可笑,你一个毛孩子能帮我什么?”
杜晨只是淡然的看了他一眼,道:“凡事都要透过表象看本质,看人也是如此。有本事的人岂会在年龄上有差别?”
罗天灿不知在离魂桩上面孤独寂寞的呆了多少年了。他的肉身早已化为这世间万物的一份子,重新融入土壤,开始另一个轮回。而他的灵魂却跑也跑不得,只能呆在这离魂桩上面。在平时,别说开口,就算换一个视线看天空,也是难以做到的。而这个看起来极为俊俏的少年不知做了什么,不但能让他的灵魂得以自由,还能意外的说话。这本身就让他惊讶不已!
罗天灿沉默一会才道:“好一个透过表象看本质!是老夫的错,老夫不该轻视于人!哈哈!”
杜晨心内也叹道:“这人本性直爽,怕是有什么不得已才做了什么孽。”罗天灿转动了一下头颅,身子也想动下,可是很快便牵动了身前的离魂钉,立刻便痛的呲牙咧嘴。离魂钉产生的威力,足以让罗天灿不敢再动。
罗天灿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也不感兴趣。我不知道在这呆了多久了,想再世为人也还早的很,以前那些破事憋在心里久了,难免会憋出点病来,在这鬼地方也没人听我说上两句。你是一个好听众吗?”
杜晨心内一喜,有戏!仍是淡淡的一笑,“我听着便是。”
罗天灿对于杜晨的冷漠也毫不在意,自顾自的笑着:“在我小的时候家境不好,父亲又疾病缠身,母亲却是跟着村里的一个郎中跑了。扔下了我们父子二人艰辛度日。我每天上山打柴打猎,然后去城里卖了换取一些盐油度日,虽说苦了点,可只要节省些,还能存下来点钱给父亲买药治病。然而这种日子也不长久。父亲终究因为母亲的离去而积郁在心,某天突然病发离我而去了。父亲死了,我没有哭,只是觉得不能哭。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罗天灿目光注意道杜晨衣角的木雕:“好手艺,是你心上人送你的吧?”
杜晨点头答应。示意罗天灿继续讲下去。
罗天灿接着道:“我靠着村里人的帮忙草草埋了父亲,连棺材也没能买上一副,只好拆了家里的床,用床板钉了一副棺材,不伦不类,却也好过没有……”
用了十几分钟,罗天灿终于说完小时候的事,转而以一种更加平淡的语调诉说着。如果说刚才他小时候的事仍能触动他的神经,那么以后的事,或者直到现在,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起波澜了。
“我出山的时候正好二十岁,除了会砍柴打猎,别的本事一样没有。就这样我到了繁华的城里。刚到城里,对什么都新鲜,渐渐的,我迷失在了灯红酒绿的生活中。我疯狂的渴望着名气、地位、权势、金钱。我极尽可能的努力着,争取着。终于机会来了,我趁着酒楼老板喝醉的一夜,偷偷砍了他,带上他的钱,远远的跑了。一个酒楼老板的积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是我走向更高峰的一个跳板,我终究是有了钱。脱离了疾苦百姓的行列。我隐姓埋名,在一个小城内安定了下来。出于愧疚,带着说不清的弥补之意也开了一家酒楼。原本要这么生活下去,小富即安,倒也不错。我有钱买女人,有钱买房产,什么都有。别无所求。可是我遇到了一个人,改变了这一切安稳富足的生活。”
杜晨表情淡定,心内却是腹诽不已:“简直比我的经历还像小说啊。只是这小说也未免啰嗦了一点,想罢又转念一想,这罗天灿果真憋出病来了,还是让他说个过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