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仁政论_亚圣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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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仁政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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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于黄渤两海交汇处,列岛成排。其中的大谢岛最是趣致,生出一条笔直壮观的白尾巴延伸入海,遥指远方大陆,于尾巴两侧,渤海的蓝色海水与黄海的黄色海水泾渭分明。

此时是北宋政和年间,天蓝地绿,岛上风光如画,冬暖夏凉,鸟兽众多,正如人间天堂,不输桃源美景。此岛历史有名,秦皇汉武曾不辞跋涉,停步歇马于蓬莱丹崖山畔,将此岛当作海中仙山,乞求长生。唐诗又云:“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本朝苏学士遥望远景,赞道:“真神仙所宅也!”

此地汉唐之时曾一度繁华,可惜自宋辽对峙,登州设“刀鱼寨”以防北国,商贸不通,其后密州兴起,此地逐渐荒芜,至今几十年已是人口不足千人的废弃之地。

不过十几年前岛上张村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据说跟了一个道士学艺数十年,现在是大宋宫内的供奉,显贵非常。其人念旧,顾及老乡赤贫如洗,便花了银两在这里修了镇海道观,还利用钱财权势雇了一位洛阳名士至这里办学。

洛阳名士程涵字纳川,据说与洛学宗师两程是亲戚关系,自小拜在小程伊川先生门下,一向感叹学到其师本事十中不满一,却已薄有名气,受之有愧。

黄明晰认为他受之无愧,学说之上且不论,单是由伊川先生继承而来的那副不拘言笑,严肃刚正,神圣不可侵犯的正容,就让穿越小子黄明晰同学心里直冒恶寒:噢,卖糕的!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学脸孔”。

“孔子之道错了吗?”某日程涵高官博带,巍然端坐于高台上,面对周边的弟子发出疑问,“孔子周游列国十四年,终究没有任何一位国君能够完全接受并推行王道仁政,孔子及其弟子还多次受困。孔子之道错了吗?”

“非也!”其下弟子王洋回道:“王道仁政不被天下人所采纳、推行,非大道之错。只能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大道之不行,天下之不幸。”

“元渤,孔圣之说仁德至矣,大道为何不行?”程涵问。

元渤是王洋的字,王洋当下回道:“老子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上士罕有,中士少见,下士到处都有。曲高和寡,大道不行。”程涵颔首道:“元渤才思敏捷!”

程涵的另一弟子甄子凼闻言一笑,对抱拳恭喜道:“元渤兄当得此次‘论道会’榜首。”论道会是程涵门下每十天一次用来谈经论文的议论会。每次由程涵评定一个榜首,记得一功,最后功勋多者将被程涵向他的同门师兄弟推荐,这可不是说笑的。现在大宋教育繁荣,人才辈出,即使通过大考,还要排队等着做官。程门子弟遍及天下,此时二程离逝未远,朝野势力仍然根深蒂固,能得到程涵的推荐,路子就宽多了。

书读万遍,皓首穷经,不就是为了一个“官”字。

王洋闻到个中酸味,道:“老师并没说我对错,可见学生见识未到,不知境由兄可否指教?”

甄子凼对程涵一拱手,然后笑道:“指教就不敢。子凼姑且一言。正如元渤所言,王道仁政至正至大,天下难容。虽然如此,我等只要尽心尽力去推行,即使不被天下人所采纳,对大道有何伤害呢?正因为不被天下所采纳而仍然坚守正道不动摇,这才显君子之修养。”

“善哉,持正守中,君子之道!”程涵点头。

甄子凼脸有喜色,洋洋得意地躬身道:“谢老师赞赏!”说罢还耀武扬威地往王洋那处眯了眯眼。

王洋皱眉,心道:老师问大道不行的原因,你避而不答,说什么坚守不动摇,拐了弯儿卖了乖还来气我?他说:“境由兄高见,才高八斗啊。不才浅薄,有个疑问不知可否指教?”

甄子凼硬着头皮道:“请说。即使我不懂,尚有老师和各位登州才子在呢!”

众同门心道:好啊,你俩斗就可以了,干嘛将我们也扯上去。

王洋道:“圣人之道立后,不说周公,但算孔圣立说,至今已近一千五百年,世间治后又乱,乱后又治。文景之治、贞观之治,盛况都不外乎数十年而溃。长长历史,王道仁政只如昙花一现,朝代轮替频繁,百姓苦不堪言,自周后无三百年之气运。元渤兄可否指教,如何使王道仁政守之不衰?”

甄子凼翻翻白眼,心道:多少先贤耗尽脑汁都解决不掉的千年难题,我又能有什么见解?胡说八道可瞒不过老师的,直接认输又丢不起这个脸。不如,祸水东引。

王洋见甄子凼咕噜地转眼,心下一突,暗道不好,就听那小子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等熟读圣贤书,或许有局限,不如听一听外来者的看法!”

王洋急道:“番邦外夷岂能有什么见识?我们还是请老师解说吧!”

王洋是个天才,过目不忘,三岁读书五岁作诗,少年老成,言谈善于引经据典甚受人赞赏,其文才公认是登州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不过他最近有一对手。一个自称在大食之西一个小国长大的汉人冠予他一个“腐儒”的称号。此人说:“人云亦云,还不如做个鹦鹉。”

王洋有一次引用张载的学说:“金铁有时而腐,山岳有时而摧,凡有形之物即易坏,惟太虚无动摇,故为至实。”那番子驳道:“太虚无形,手触不到,眼瞧不见,你怎知太虚无动摇?有何证之?”

按张载说的太虚无形,为气之本体,那么既是无形,你又怎么知道太虚无动摇呢?这个疑问将王洋问到哑口无言。追究起来正如“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之类哲语,只能博人一笑。

又有一次说到宋真宗的名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那番子嗤笑道:“没出息的男人,有本事就去赚大钱娶美人,一头钻在书里意淫,没有比这更龌龊无能的事了!”此语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北宋政治气候宽容,各学子均闻之喷饭,“龌龊无能”一时成了众人打趣王洋的常用语。

王洋自此与此子反目成仇。

番子好出恶语怪言,有时愤世嫉俗,有时却切中时弊,听来新鲜,别有深意。

一次众人议论古时学子六艺俱学,今时学子却多只学诗书,不懂数、射、御。番子说:“诗书坐在屋里读读记记就行,数、射、御多需经年累月劳心劳身的苦修,今时学子懒惰蛮劣,熬不住那个辛苦,便连圣人孔子的话也不遵循,此印证了人之‘好逸恶劳’的本性。”他这个论点让所有儒士听得窝心。

“孩童都知道,儒士的作风嘛,就如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可是,今人连艺学不全,还敢自称儒士?”这一感叹便连程涵老夫子也觉得给敲了一棍,他这个洛阳名士也不懂“射、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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