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不擅草书,和张公难以相较,于隶书八分体之类,如今也有师宜官、梁鹄之辈可望项背。
但于楷书却是天下独步,就连张公的楷书,在他看来都稍嫌清逸有余而筋骨不足。
可这十几岁少年的楷书,却让他感觉如刀锋破冰铿锵有力,但运笔转折毫不生硬,筋骨铮铮中偏又能圆润自如,当真是精妙笔法!
良久之后钟繇叹道:“张公方才说,文清可于我之后独占书法魁首,可为何我却觉,文清早已于我面前一骑绝尘!”
这番话,让向来对夸赞习以为常的张楚都有些脸红。
不过他这手楷书也的确自认不俗,脱胎于颜筋柳骨,如今早已堪称已融为一炉自有法度。
张芝闻言摇头笑道:“元常太过自谦,若说草书,文清灵性的确要胜与你,但于楷书你二人各有春秋,至于行书我看元常你还要略胜半筹。”
张楚也知事实也大概如此,但一向在书法上不甚谦虚的他,闻张芝此言却摆出一副极不以为然之状。
“我这书法岂敢与当世名家相提并论,所依仗的不过是这纸便于书写而已。”
大爷、大叔,咱们还是谈谈纸吧,只要你们愿意买纸,小子我陪写字、陪喝酒、陪聊天,别说三陪,五陪十陪都行。
“文清书写所用这纸的确不凡,老朽也从未听闻世间有这如白玉一般的纸,不知是何处购来?”张芝接过话头,摸着手中那张白纸问道。
张楚闻言对老头顿时好感大生,对嘛,这才是重点!
他笑道:“这纸叫做洛阳文清,自然是晚辈家中自产。”
说着抽出两张白纸分别递给二人,“先生不妨亲自下笔一试,以此纸落墨,便利远胜缣帛。”
“果然下笔顺滑如在冰面,即便饱蘸浓墨,笔迹也无分毫扩散,其便利远非缣帛可比,珍品,珍品!”
张芝随手一篇短赋写完,立刻由衷叹道。
“文清纸,果然纸如其名!”钟繇也赞叹道,“不知这纸作价几何,文清可要卖与我些才好。”
张楚对二人这番反应很满意,笑眯眯道:“二位先生若喜欢,我让家人送两刀来便是,谈何价钱。”
有这两位当活招牌,免费送不亏!
“两刀?”张芝闻言不解道。
“我家中将这纸一百张称作一刀。”张楚解释道。
钟繇早就将张楚身上粗布衣服看在眼里,和他们身上锦衣相教,简直是米粒之于皓月,如何肯白要纸张。
“文清岂不太过小气,我府上少说也要先备下数十刀才勉强够用,目下小儿正潜心习字,若能用此纸,他下笔时必然凝神尽心,不敢胡乱潦草,可事半功倍。”钟繇说道。
“若是数十刀,倒真要让我为难了。”张楚说道,“实不相瞒,晚辈偶悟此纸制作之法不久,直到昨日方才得了百十张,目下家中每日大概也仅能得数百张而已。”
两人闻言对视,暗惊这文清纸制作之法竟是此子所创。
能在这般年纪有如此书法造诣,果真悟性非凡。
“而且这纸……”张楚面露难色。
“此纸质地如玉,定然造价不凡,你且说来无妨。”钟繇笑道。
本就要靠造纸养家糊口,张楚闻言当即也不客气,笑呵呵道:“我令家人送到南市,此纸要一刀一贯钱,若是先生要,一刀八百钱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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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钟繇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价格还是略微有些惊讶。
他身为廷尉正,年奉六百石,在大汉上至万石下至斗食的秩禄等级中,算是标准的中级官吏,但十刀纸的价格,便差不多是他一个月俸禄。
这文清纸不止是纸中圣品,还是纸中奢侈品!
不过世家大族显然不靠俸禄过日子,家中财富更远非张楚可想象,只说他们身上日常袍服,恐怕就得价值上万。
只见钟繇略一思量,便说道:“如此,我便先定下十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