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坐在铙歌的床边,看着这清秀的面容,有些呆呆的。那眉眼,竟然像极了云衣。
早在两年前云衣刚刚出现在天舞坊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到她了,婀娜的舞姿、曼妙的身材,一颦一笑都令他十分着迷,便时常去为她捧场,有意的把她捧成了城里的名人。可是如今他心里暗暗懊悔,两年来云衣对自己都是一样的态度,一个客人而已,不肯多迈一步多回一下眸,尤其是注意到她的人渐渐多了,自己的地位便不再重要了。
“云衣。”他轻轻抚摸了铙歌的脸,患得患失的。
叹口气,他站起身在屋子里徘徊了几次,最终还是不忍,仍坐了下来。
“既然云衣要这样,就应了她吧。”他自言自语道。其实那时见到铙歌并把她错认为云衣只不过是是应了云衣的要求而已,可那紧张又欣喜的表情却不是做出来的。他苦笑,谁曾想到叱诧风云的商人竟会为了些许儿女私情伤透脑筋呢。
抬头看了看天色,该到时间了吧。
果见铙歌轻哼了一声,眉头略一皱,从梦中醒了。
“你是谁?”她见了吕不韦,倒没有吃惊,只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我是你哥哥。”吕不韦不动声色,“前日你淋了雨,没想到竟大病一场,可把哥哥急死了,这时候可觉得好点了?”
铙歌愣愣地点点头,心里一片茫然,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忘记了。这个哥哥也是说不出的陌生,令她无法亲近起来。
吕不韦倒毫不在乎,一边替她掩了被子,一面说着:“妹夫也是急死了,我找到你就通知了他,想必已经赶过来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和他团聚了。”看了她似懂非懂的模样,笑了笑,也不知可否,“这好几天了,你也该想他了吧,新婚夫妇自是不同。本来还要你在这里多住几日的,看这样子还是先把你打发回去吧。你如今也醒了,身体自是不打紧的。”
铙歌听着他说话,只是懵懂的点头,这些事似乎记得,又似乎不记得。
“别嫌哥哥唠叨,原本就只有你这一个妹妹,这一出嫁,本就舍不得了,更不曾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你放心,哥哥自会出面把那劫亲的人收拾一番的。”他又指了指案上堆着的一些东西,“为你准备了一些衣服首饰之类的,其实你前日成亲的时候已准备了许多,可如今见了你总也觉得少了什么,忍不住又准备了些。带回去留着吧,这样总不至于被家里人欺负了。”
接着又是絮絮叨叨的一大堆话,吕不韦说着这些,心里竟真的有些烦闷了,眼睛湿湿的,仿若真的嫁妹妹似的。铙歌坐在床上的身影恍然成了云衣,他看着,揉了揉眼,扯出一些苦笑来。
铙歌细细打量了这屋子一番,又仔细看了这个哥哥,目光仍是呆呆的,“你是我哥哥吗?”
“是啊。”吕不韦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有些慌乱,心想这女子头脑倒是清楚,若不是药量多了些,恐怕这时已经不顶用了吧,可得嘱咐他小心行事才对,当下不动声色,叹气道,“你这一病,竟然忘了这许多事。我倒是不打紧,只是我那妹夫不知道会怎么想,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呢。”
看看天色,他也该来了吧。吕不韦心里计算着,总有些不舍,这张脸这个身影,都太像了。有时候他也在想,何不就把她当作云衣好了,可是毕竟不能这样欺骗自己啊,更何况这女子也不是普通的可以随意别人怎样的主,还是打消了这念头,等这件事一过,就避到秦国去,这邯郸也不再是好呆的地方了。
“我丈夫是谁?”铙歌见他发呆,忍不住又问道。
“他是秦国的质子,虽然此时并不得宠,但日后自有贵人相助,成就一番霸业也不是不可能的。”吕不韦对她颇为耐心。
“秦国质子?”铙歌苦苦回忆着,可是记忆里似乎有些影子,却总也抓不到,乱糟糟的什么也看不清晰。
吕不韦见她如此,柔声劝道:“还是别想了,你受了惊吓才这样的,将养几日自会好了,何必此时劳神呢?”
铙歌点点头,却又问道:“那我是谁?”
“你叫做铙歌。”原来他早已知道她不是云衣,也不是什么赵家小姐,只听到蒙骜称她做铙歌,却再也查不到她的任何信息了。本来他还有些怀疑,但这次她弄得这样狼狈,也无人来搭救,就也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那哥哥叫什么?”
“我叫吕不韦。”
“原来我性吕吗?”铙歌喃喃着,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问他,两只眼睛盯着地板,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是什么也没有,就好像走在一团浓雾里一般,心里茫然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吕不韦听到她这样问,却是一顿,他本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关系的,但既然问了,也不好否认,只好点点头,眼睛也似她有些呆滞。
铙歌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可是哥哥,我到底是谁啊?”
“你是铙歌啊,是哥哥的妹妹。”吕不韦柔声道,语气却颇为平淡,叫来丫鬟为她梳洗。
铙歌轻轻一叹,从床上下来,身体软软的很是没有力气,吕不韦眼见她要跌到了,忙扶了她一下,脸却泛起红来,晒晒地松了手,把她交给丫鬟了,眼睛却跟着她一直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