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你你开心?”他冷声问。
“当然不开心,但起码说明你眼睛里有我。”
“如果眼里没你,我不会为你担心。”发觉她手悄悄挽上自己,他一挥手扫开,径自踏上栈道。
她亦步亦趋跟上,追着问:“你什么逻辑啊?为我担心就赶我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
“嘘,”云坤竖起食指到唇边,“我的逻辑是吃饭也得有好心情。如果你再没完没了,我要放弃跟你享受晚餐了。”
威胁收到了效果,许平安定住步子,嘴张了又张,却不敢再吐一个字。
这里远离市区,耳边听不到车水马龙的喧嚣声。橘红色的落日坠到江对岸的建筑群中,为这面水域笼罩上厚重温暖的光芒,也为他们两个身上镀了一层红晕。
迈出几步的云坤见她落在后面,有心等一等,“还没喝酒,脸就这么红。”
“也不瞧你自己。”她嘟嘟囔囔,不情愿地跟上。
他耳朵灵听见了,“能好好讲话吗?”
她万分委屈,“反正我温柔还是悍妇,你都要赶我走,还有什么必要再去讨好你?”
“你讨好我?怎么象是我正在讨好你?”
“我不要你讨好,你肯点头让我留下……”
“换个话题,好么?”云坤又要板起脸。
许平安咬咬下唇,指着延伸出几百米的栈道,说:“你看它,特别象我家乡的火车道。小时候我总是好奇,一眼望不到头的铁轨到底通向哪?我去问齐神父,他告诉我,它通向远方。在我心里,远方是个神奇但我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
云坤听她讲过,她生长的地方有条火车道。但是,极少有列车停靠。因为那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小站,所有的工作人员加起来只有两三个人。而许平安的家距离这个小站还要翻过两座山。童年时候的许平安最喜欢坐在小站旁的石堆上看火车驶过。在她心里,车里的人非常神秘,不分男女老少都兴高采烈地去同一个地方——铁轨尽头。
听过她的讲述,云坤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个小女孩,象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衣衫破旧、瘦弱矮小。她孤独地坐在乱石堆上,抱紧膝盖,眼巴巴望着一列列火车驶过,风吹乱她头发,还有抿紧的嘴唇。没人知道她心里的羡慕和寂寞。那是十七岁的许平安让云坤印象深刻的地方,她用词不多,却能让人联想到她讲述的画面。
“后来,我沿着火车轨道,到了想也没想过的地方。我才知道,远方其实就是你想去的地方。云坤,你说有没有一条铁轨能通到你心里?或是这样的栈道,走着走着,能走到你心里。”她小心翼翼用指头划着他心脏那一点的位置,半是哀求半是保证,“我只要一点点地方,云坤,给我一点点就够。”
其实,云坤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对许平安始终有种期望,或者说是安排——让她脱离从前困苦的日子,开始崭新生活。四年前,他为她铺垫好了开始,让她开阔眼界、领略全新的环境。沿着他规划好的路走下去,许平安的未来是可以预见的好。而今他心愿达成,她知道了‘远方’,并且走得比云坤自己还要远。凭借她的聪明美貌,今后的事业爱情家庭都会圆满。此刻再调转头,叫她跟自己过充满凶险、诡计的生活?与其那样,他建立的开始又有何意义?
于是,云坤硬下心来,“想走进我心里,光凭你这三言两语的小伎俩还不够,再去读几年书吧。”他复又迈开步子。
“等等,”她拉住他,“一定要我走也行,我有个条件。”
“平安,我从不跟人谈条件。”
“我不是其他人,我是许平安。”她不示弱的扬起脸。
“……说来听听。”
第10章第十章
倒春寒的天气搞得很多人患上感冒,肖宇飞也不幸中招。清鼻涕象两条小溪,淅淅沥沥流个没完,消耗掉两包纸巾,他总算是主持完了早晨的例会。散会后,同事老崔拿了一摞纸,跟到他办公室做汇报。
肖宇飞晕头涨脑,鼻塞害得他昨晚整夜失眠,他按住那迭纸,劝老崔:“长话短说吧,你瞧我这样别折磨我了。”
老崔是个奔五十的老警察,其貌不扬,扔到人堆里就直接湮灭成路人甲。对着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肖宇飞,他也端不出老资历的架子来,态度和善得近乎敦厚,“理解理解。其实那些纸加起来也没几句话,我挑重点跟你讲。坠江的车主叫艾英华,环亚珠宝行员工,今年29岁。”
“这姓艾的跟云家有关系吗?”
“有,关系大大的。她和另外一个叫栗图的小子都是云坤的保镖。”
“我就说嘛,云家不会不管她。顺着这个艾英华继续查,还有那个环亚珠宝行。”
“早查了八百六十遍,环亚的门坎快要被我们踏平了。云家手里就剩了这一家经营的买卖,我们哪能放松呢。”
肖宇飞有点不信,“云家在外面嚷得那么厉害,只有这一点儿生意?”
“听我慢慢跟你说。”老崔在科里呆了十几年,对这案子还有往上追溯的渊源了解颇多。他熟络地给自己拉来椅子,然后,说书人似的从头开始娓娓道来。
云邴楠是靠着给人讨债发家的,身边聚集了一帮子兄弟。挣到些钱后,他就谋划着转行做生意,十余年折腾下来,手里攒了一堆商铺。到他死那年,已经是深州市里铺面最多的老板。等到他儿子云坤接手生意后,与他爹云邴楠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子。他把店面都卖给了跟父亲打拼的兄弟,有些是卖,有些半卖半送,借此遣散了大部分人。起初,大家还说云家老头子一死,云家立马失了元气。哪知道,明面上的生意结束了,可地下钱庄的生意却扩大了数倍。并且,据说云家已经垄断了整个东南亚这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