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的门铃声从门缝里飘出来,响了又响,就是没应声。鬼头刚刚楼下查了,何阿娇的车车位上,说明她已经回来了。许如意不歇气地继续狂按,大不了吵醒她,左右一顿骂逃不开了。
终于,门开了一道缝,是家中的保姆。许如意前些天来过一次这里,保姆对她还有印象,看清后开了门。
一进来,许如意隐隐感觉不对劲。何阿娇家的装潢是那种欧式风格,乍一看去有种眼花缭乱的奢华。现这种乱延伸到了地面上——水晶花瓶碎了,渣子和里面的花散落得到处都是。再看保姆,神色坦然,仿佛见怪不怪。
许如意垫着脚尖,迈过凌乱散落的花往里走。忽然,见曹品彰挽着袖子从其中一间屋出来,她马上打招呼,“曹爷。”
曹品彰唬着脸,并不搭腔。他硬底皮鞋踩过花瓶碎渣,寂静中传来‘哔哔啵啵’的脆响。一把雕花木椅很没有章法地横放着,挡住了他前进路线,他气恼地踹开,异常不耐烦地冲保姆吼:“看什么看?给倒杯茶来!”
许如意颇有眼色,抢曹品彰走过来之前清理了沙发上几支花,腾出一片可坐之地。
“曹爷,您坐。”
保姆端了沏好的茶出来,许如意乖巧地接过来,送到曹品彰手里。
他仿佛渴坏了,吹着浮起的热气,吸吸溜溜喝了几大口,脸上仍旧一副余怒未消的厉色。
许如意觉出点异样来。首先,何阿娇没有跟出来。要知道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女儿与曹品彰单独相处的,哪怕是打个照面她也贴身跟着。从进门到这会过去了四五分钟,那扇房门始终闭着。再看曹品彰的神态也恍若有种熟悉,跟那次揍完老蒋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回他喘得不甚厉害。
许如意偷眼看曹品彰身上,衣襟下摆处沾了几滴血渍,还是鲜红的,显然才染上没多久。
“大半夜的怎么想起看妈了?”曹品彰斜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许如意,“有急事?”
“对,会所的事。”她反应很快。
保姆开始清理地上的狼藉,许如意也加入进去一道帮忙。扫到一半,许如意听见楼道里传来鬼头呼唤的暗语,气得她暗骂,臭小子不会老老实实楼下等吗?她借口倒垃圾,来到楼道,无声地冲他做一个‘下楼’的手势。鬼头伸出手腕跟她比划时间,一副抓耳挠腮的猴急,许如意一摆手又回了屋里。其实,她心里也急,但越急表面上越得稳一点。
屋里清扫利落了,许如意拎起拖鞋来到曹品彰面前,“曹爷,换鞋松快一下脚吧。”
曹品彰拒绝了。这会已将近十二点,许如意半夜三更跑来的目的,他心知肚明。这几天他忙着与小艾密谋的事。傍晚时,忽然听说何阿娇出动关系要见云坤,他很快联想到许如意这层。曹品彰过来狠狠教训了何阿娇一顿,哪能他前面布雷,自家后面排雷,岂不是害他前功尽弃?
又喝了一口茶后,曹品彰换了仁厚长者的面貌,和蔼地指指对面,意思是让她坐下说话,“如意啊,云坤被抓了,知道么?”
许如意浅浅倚了一点沙发边缘,谨慎小心的答:“知道。”
“着急了吧?”
“曹爷您这话……”许如意半垂下头,好掩盖脸上表情,“和他早没关系了。”
“怎么听说晚上妈带去看守所看他了?”曹品彰目不转睛盯着她。
“不是看他,”许如意登时摇头,申辩道:“是看阿图。阿图奶奶对有恩,那年来深州找妈遇上拍花子的,幸亏老太太识破那,要不早叫卖到山沟里去了。”许如意的谎话张口就来,语速也是又快又急,“老太太跟姥姥岁数差不多,她一直想让当她孙媳妇,她八十大寿时还去吃了寿宴,她头上的花也是扎的。她来求,哪好不管呢?”
曹品彰挑起眉梢来,“是么?”他一下听出了许如意话里的破绽。阿图奶奶已经死了,要是还能睁开眼求她,真是活见鬼了。
本来云坤被抓这局就是他和艾英华设的。先派小艾举报云坤和阿图,再将阿图奶奶捏手心里,钳制阿图咬出云坤。一箭双雕的计谋足以弄死云坤。计划是想得很好,实际操作起来却出了纰漏。小艾出面将阿图奶奶哄骗出来,由曹品彰的安置到囚禁地点。哪知老太太年岁大,禁不住惊吓和折腾,后半夜里突然犯了心绞痛。等第二天看守的发现时早没救了。曹品彰那些准备出手的招数半路夭折,还得想法处理老太太尸首,前后费了老多周折。
“如意,”曹品彰皮笑肉不笑的点醒她,“拿当自己孩子,是拿当猴耍了吧?”
许如意何等机灵,认错比眨眼还快,马上腿一软就势跪倒沙发边,“曹爷,错了。您别生气,下次不敢了。您原谅这回。”
“胳膊肘往外拐那就不是曹家了,背后搞三捻四,什么后果瞧见过。”
“是,不敢。”
“云坤不识好歹,要是跟他一条心,丫头,别怪翻脸啊。”
曹品彰抛出的话让许如意分外诧异,这还是那个死活要联姻的吗?云坤怎么惹了这老爷子?个中缘由,她一时间分析不出,但表忠心的话信手拈来,“曹爷,都听您的,没有您栽培什么都不是,您说让往哪绝不打磕巴。”
曹品彰徐徐喝他的茶,任凭许如意跪着,“问,赵自海怎么死的?”
“是小艾杀的。”她不是阿图,没那个好心眼替小艾遮掩,心里巴不得搅浑这汪水呢。
“是么?”
“是。”
曹品彰之所以问这个,不过是反过来验证一下小艾的话。许如意的实话实说让他还算满意。
“丫头,好好跟妈学本事,少管那些没影的事。挣钱才是紧要的,懂吗?”
“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