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城里的生意还好做吗?”吃着饭,肖鹏问。
老板看看他俩,像是一主一仆两个生意人,估计也没什么风险,就叹了口气说:“兵荒马乱的,维持吧,从早到晚过兵,看样子又要打大仗了,你们要小心。”
“涿州是古城啊,既然来了,总要看看。”肖鹏说。
“那到是,论历史的悠久,它可不比保定差,好玩的,可看的地方多得是。”也许说到了家乡美,老板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兵插不上话,只好闷头吃饭。作为一个失去了国家的人,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中国人,把中国当成了自己的家,所以对这儿发生的一切都有兴趣。可惜他当初日文水平就不高,现在学习汉语,简单的说话还行,至于中国的历史,当地的文化,对他来讲就太深奥了。但是他身上有着大和民族的优点――求知欲强,越是不知道的,越想弄明白。
肖鹏早就发现了他这特点,尽可能的向他传授知识。在和老板说话的同时,给他讲中原是怎么回事,讲燕赵历史。从皇帝蚩尤开始讲起,到武王分封,昭公封侯燕辽,昭王设招贤馆,乐毅弃巍奔燕,横扫齐七十余城,燕太子丹招募荆轲刺秦王。不但他听得是津津有味,老板也听直了眼睛,一个做生意的,肚子里有这么多知识,的确是让他十分敬佩。吴兵就更不用说了,他觉得老东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少东家是世界上最有文化,最有本事的人。吃完了饭,肖鹏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和吴兵一道去了公园,一向迷恋山水的他,无论事情多忙,只要有一点空闲,他经过的城市,都会留下他的足迹。凭吊古人,寄望山水是他心中永远的梦,以至于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个军人。
秀丽的公园,虽然还布满寒冬留下的苍桑,几株生命力顽强的树木已经开始变色,岩石中间的缝隙里,倔强的小草探出了绿色,尽管那绿只是星星点点,用肉眼很难发现,却被肖鹏捕捉到了。
“少掌柜,你发现了什么?”吴兵奇怪的问。
“冒芽的小草。”肖鹏指着石缝说,又道:“这就是生命,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它们就要喷芳吐绿。谁要想消灭有生命的东西,那是白日做梦。”
吴兵张大眼睛听着肖鹏深有含义的话,却一头雾水。他实在不明白,小草冒芽很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发哪份感慨呢?
看见吴兵那付困惑的样子,肖鹏不觉哑然失笑,才感觉到是对牛弹琴了,他怎么会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肖鹏相信,没有战争,凭他的文学素养,会选择去当诗人,或是作家,绝不会靠体力吃饭。他没有对吴兵再说什么,带头向公园里面走去。走过湖畔,前面是曲径通幽的园林,大片的树木虽然没有冒青,由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蜿蜒延伸,到也别有一番情趣。却不知为什么,除了他们俩,并没有行人往这个方向来。难道景色到此为止?看着不像,如果前面没有了景色,铺这条石板路不是白费功夫?园林的设计者不会如此低能吧!果然,拐了几个小弯,不远处出现了亭阁,还有让行人憩息的房子,只是不知为什么,四周冷冷清清,像是很久没人光顾了,不带烟火味。
“站住!”喊声仿佛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声音尖细而乖戾,随着声音,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冒了出来,一个斜眼吊鼻,敞着怀,手里拿着把大片刀,一个又矮又胖,像尊罗汉,拿着军刺,两人一左一右,把狭窄的小路堵得严严实实,像是受过军事训练。
肖鹏一见哭笑不得,故意绷紧脸说:“光天化日的,你们要抢劫?大爷我可没钱。”
“去,去,去,谁希罕你的钱,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的事。”拿着大刀片的青年说。
“这道儿是你家买去的?花了多少钱,卖给我行不?”肖鹏看出了这是两个浪荡子弟,逗弄着说。
“嘿,大哥,他拿咱们开涮。”胖罗汉似的青年,凑到拿大刀片的青年身边,一脸坏笑的说。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社会混混,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刷……”大刀片划了一道弧光,搂头就照肖鹏砍来。这被叫大哥的,看来是君子动手不动嘴,上来就是狠的。
吴兵早就耐不住了,只是肖鹏不说话,他不敢乱动。此刻一见对方抡起了大刀,哪里还肯放过这个机会,他那灵动的身子如闪电般的射了出去,一拳就打在对方脸上,顺手抢过大刀片向远处甩去,只听一声闷响,刀尖扎在大树上,晃了两晃不动了。
胖罗汉一见同伙吃亏了,暗吃一惊,脸上还挂着笑,两手握紧了军刺,一声不响的来了个白蛇吐信。他哪知道吴兵正在那等着,军刺还没到位,就感到凉风扑鼻,他那足球似的脑袋闪开了,可是裆部却挨了狠狠一脚。他只感到钻心般的疼痛,两眼一黑,身子像皮球似的滚了下去。
肖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差一点对他怒喝。这家伙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还罪不自死。吴兵这一脚下去,他恐怕男人做不成了,这和死有什么分别?小日本就是差劲,心忒毒。
大刀片吓懵了,木桩似的立在那,一动不动了。肖鹏看看他,厌恶地吐了口痰,向前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他就像燕子似的飞了起来,箭一般的向前射去,因为他听到了一声极细的,女人的尖叫声,尽管那声音极其微弱,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吴兵尽全力追赶,却还是被他拉下了几十米,至此他才知道,少东家的轻功比他高明多了。
前面那栋灰扑扑的房子已经破旧不堪,看那建筑模样,该是给花匠一类人住的,门前空旷的草地上,乱扔着各种工具。肖鹏直奔那而去,片刻也没停留,到了门口,一把推开了门,眼前的情景让他怒眉扬起,冷光四射。破旧的木板床上,蜷曲着母女俩,俩人紧紧拥抱,年轻的一个衣袖被扯开,脸上挂着泪痕,头发蓬乱,刚才的叫声很可能就是她发出来的。母女俩衣裳光鲜,肤色白皙,气质高雅,一看就出生在富贵人家,而那个做母亲的,头上戴的发卡是只樱花。肖鹏暗暗吃了一惊:她们是日本人?
看见肖鹏,麻干似的那人转回身来,眼里露出凶光.“你是谁,敢坏老子的好事?”
“你是谁,强抢民女?”肖鹏冷笑的问。
“说出老子的名字吓死你。识相的,马上走,别误了老子的好事。”他说完,掏出一把手枪掂在了手里。
肖鹏笑了,因为对方虽然拿出的是把真枪,可那是给女人用的狗牌镥子,射程近,威力小,是个摆设,没有哪个军人肯用它。不用说,这是个纨绔子弟,专门带领一帮小流氓欺男霸女,不知道这俩日本人怎么让他碰上了,掠到了这里。看这俩女人的装束,绝非一般日本妇女,这小子是不知道,还是胆大包天?肖鹏决心弄个明白。“小子,你的破枪收起来,它吓唬不了我。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们不是中国人?”
“我管她是哪国人,只要老子看上了,她就得伺候老子。”
“她俩是日本人,还不是一般的日本人。”听他的话,肖鹏知道他并不知道对方是日本人,故意提醒他。
“日本人?那更该伺候老子。小鬼子祸害了多少中国姑娘,操日本娘们就是给中国人报仇,这也是抗日。”
肖鹏听了这话,差一点笑出声来,看来这是个混小子,四六不懂却胆大包天。“别人抗日是拿枪上战场和鬼子拼命,你抗日专门往日本娘们身上抗,这一招够厉害。”
“别他妈的讽刺人,我就喜欢这么抗日,咋的?”
“你这么抗日到是舒服了,老百姓就倒霉了。她俩让你抗了,鬼子会找老百姓出气。”
“那个事不归我管,你少废话,老子就抗日本娘们,抗到底了,谁挡道,老子就一枪崩了他。”
“抗你妈的日,”吴兵一个箭步冲过来,闪电般的夺下他手中的枪,枪柄就要往他头上砸。
“别伤他。”肖鹏拦住了他下坠的手,对他说:“走吧,你要是中国人,是个爷们,真想抗日,就找日本男人干。”
麻干似的家伙看看肖鹏,又看看吴兵,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挥挥手,带着手下离去了,临走还没忘了扔下一句狠话。“你们有种的别走,一会老子就回来。”
吴兵要去追,被肖鹏拦住了,和这种人,说什么呢?在他们心中,即没有民族大义,又不知廉耻。都要国破家亡了,这些纨绔子弟照样寻欢作乐,我行我素。中国何时能没有这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