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回过身,向族人走去。
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神色沉郁,俊秀的脸上满是悲伤。
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知道罗澈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所以,他怎么能忍心再次打击柔弱女子伤痕累累的心――告诉她,罗澈叔叔其实十一年前就死了呢?
据说,在无垠海之南的岛屿上,为了保护不善战的族人,罗澈只身与乍然出现的凶狠海盗殊死搏斗,并施用了某种禁术。海盗被赶走,而且永远不敢再踏足精灵的岛屿,但罗澈为此付出了代价――消失于天地之间,尸骨无存……
他也许化做骀荡的春风,也许变成洁白的云,也许……
寂雪,你虽然看不见他了,但他一定存在于天地间,就陪伴于你身边。
绝色女子惆怅的望着满载易过容的精灵的两艘船只离去。秋落悄然来到她身边。
“唉,这次精灵受到重创,再次起义恐怕要等上数十年了。”寂雪叹道。
“可是你可以让他们不用等上那么多年啊?”
“说得倒轻巧,我……现在没办法复国啊!”
“不要这样没自信,没试过怎么会知道呢?你虽然没有兵马在手,但你可以依靠你的智慧谋略夺权篡位啊?这很容易。”秋落笑着说。
“但我害怕……”寂雪不安的说,眉头微微皱着。
秋落抓住寂雪的手,郑重的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帮助你的,相信自己,为了你那遭受奴役的子民,为了差点灭族的精灵,努力的去复国吧!哪怕前方满是荆棘、哪怕会牺牲许多人,都要为了最终的幸福,勇敢的走下去!”
寂雪望向变成小黑点的船。
“好,我会努力的。”
海风习习。
潮水连连。
在明朗夜空下的大海边,寂雪许下了美好的心愿……
七月,巡游船队途径陵州、东州、幽州、南州和岐州来到了行程的倒数第三站――西州。
西州是神荒上最贫瘠的地区之一,多为沙漠,靠近中州的地方有大片的草原,气候干燥少雨,人口只占原繁苕国的百分之五,如若不是有九江流经此地,恐怕是人烟更加稀少。有许多部落都居住在西州,以游牧为生,同时也是盗宝者之类的强盗土匪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白衣的寂雪独自一人站在龙船最高一层的平台上,仰望中黑幕似的夜空,发出无声的叹息。
冷寂的月光洒落在极致美丽的女子身周,渲染出绝世的光华,恍惚间有一种不真实的存在感,却是寂寞寥落的。
偏偏在七月来到西州。
西州,他的封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七月,他离开人世、离开她的时候。
艳丽的女子望向暗夜下安静沉睡的辽阔草原,泫然泪下,修长的双手不由握紧了栏杆,坚硬的木材在看似软弱无力的手掌中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两年了,岚离开她已经整整两年了。
没有岚的日子里,国破家亡的岁月中,无法回首看她这两年是怎样熬过来的。
事过境迁,沧海桑田。
那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仿佛出现在了眼前,温柔的低语恍若响在耳边――
“雪……”
寂雪抬手伸向前方黑暗的虚空,想抓住那虚无缥缈的身影。
就在手即将触及的一刹那,幻影陡然间消失,如泡沫一般。
“岚!”寂雪低呼一声,向前探出身子,想努力抓住心爱之人的身体。
手抓了个空,脚下一个不稳,寂雪的身子眼看就要栽下三层高的楼台,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身后拦腰抱住她,把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寂雪没有察觉到有人刚刚救了她的性命,只是失落茫然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
终究是无法再抓住了吗?
西岚,我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牵住你的手呢?
绝色女子哀声叹惋。
“今天是西岚的忌日吗?”一个声音在耳边蓦然响起。
寂雪抬首看着救了她的人清俊的脸庞,那张脸上是除了她不会在其他任何人面前出现的关切神色。
“是,两年了。”女子说着,又望向东方。
在西州仍可以看见高耸入云的白色巨塔,在月光照映下犹如默默伫立千年的天地支柱,宁静而瑰丽。
“变成葬礼的婚礼……”寂雪喃喃说道,心中痛楚到了极至,“两年来他不在我身边,可我仍旧不敢真正去相信他已经死了。没有他,世界是灰色的,让我觉得绝望……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努力的让自己忘记了,因为我欺骗我自己――西岚没有死,他只不过有什么事情一时之间不能陪在我身边了。可是,可是,我无法永远的欺骗自己……”
秋落没有说话,静静倾听怀中女子诉说心中伤痛。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没有他在身边,我根本活不下去,可我要遵守与他的约定连死都不能……羁绊,阻碍着我啊!”
仿佛是心灵上痛得难以形容,绝美的脸更加苍白,身体因为内心的寒冷颤抖不停,晶莹的泪珠接二连三的滚落她的脸庞,嘴里发出呜咽之声。
秋落将寂雪抱紧了些,让她在夏日里仍冰冷的身体有一丝丝的暖意。
幽深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银色的光芒。
接着,西州的上空划过更多的光芒,它们拖出长长的银亮色轨迹,悄然划过天空,消失在大地的另一头,仿佛一颗颗清莹的泪珠。
神荒的上空爆发着一场绚丽的流星雨,但在美丽光彩的背后让人感觉出某种孤寂与痛心。
“上天也在哭泣吗?”寂雪讷讷出口,神情恍惚。
秋落保持沉默,怜惜的注视着寂雪。
沉静的女子忽然甩开秋落,对着虚空伸出双手,愤怒的尖叫:“上天啊,你现在终于知道我心中的伤痛了吗?!”
秋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忙不迭捂住寂雪的嘴巴,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身体。两人争斗着摔倒在地上。
“请控制你的情绪!”
寂雪挣扎着,尖利的指甲在秋落的手背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秋落没有客气,用力控制住怀中女子,希望她能渐渐平息她失控的情绪。
良久,失魂落魄的女子瘫软在秋落的怀中,无声无息,只是眼睛无神的望着划破天际的流星。
“如果”,寂雪轻轻开口,“你是在为我和西岚落泪,希望你已明白我的心思,请早日让我见到西岚……”
瞬间,她便恢复了正常,从地上站起身,从容的缓步离开,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秋落看着绝色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又抬头望向空中逐渐稀少的流星。
“上天啊,请让她得到您的眷顾吧!在她失去了一切一切后,至少完成她复国的梦想。如果要为此付出代价,我的生命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