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时间不早了，我差人送你回驿馆了！”梦痕看出了程立雪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完颜红真依然未动，直直地看着梦痕，眼中有着惊艳和愤怒，转眼看向程立雪：“立雪哥哥，她到底是谁？和你什么关系？”任人都可以感觉到那丝娇蛮。
程立雪自然而然地来到了梦痕的身旁，手似乎无意间轻轻地搭在了梦痕的肩上，对于完颜红真的无理有些微怒：“红真，你的话未免逾越了，她是谁，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立雪哥哥——”完颜红真在哥哥的宫中见到过各式各样的美丽女人，却没有见过如此绝色女子，大金后宫佳丽无数，和眼前的女子比几来可谓是庸脂俗粉，这一点让她极度地不安，极度地难受：“那我要她，我要把她带回大金！”赌气的话肆无忌惮。
梦痕吓地脸色苍白，倒退了一步，她简直不能相信翡烨公主如此高贵，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出人意料，程立雪竟然“扑哧”一笑，他温柔的面容好似春风般地动人：“红真，我和大金已经毫无关系了，也不想和朝廷有任何牵连，所以你告诉皇上，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就算大金有我的生意，我也不会为朝廷做事，更不会将她，我的宝贝女儿，怎么舍得送人呢？”
梦痕被动地站在那里，疑惑地望着发生的一切。
“女儿！”完颜红真未来临安之前，听说了立雪哥哥是收养了一个女儿，原来就是她，原来是这样一个楚楚怜人的小女儿，她的心百般不是滋味，这次大张旗鼓地代替哥哥到南宋议和，无非是为了见程立雪一面。
可是，如今她与他再也回不到小时候的一切，他再也不是她那个立雪哥哥了。想到这，完颜红真胸中竟然犹如一团雾气，迷迷蒙蒙，憋得难受：“我不管，立雪哥哥，我这次来临安，全是为了你，我不住驿馆，我要住在程园……”
“胡闹！”程立雪收起了笑容，冷清地望着完颜红真：“你难道想给我招来杀身之祸吗？你住在程园，大宋的皇上怎么想？你太任性了！”
完颜红真委屈地红了眼圈，明白来立雪哥哥这里，也是打着看上好绫罗丝缎的招牌，半晌轻轻道：“再过些日子，皇上哥哥就会微服南宋，到时候，你再拒绝他吧，立雪哥哥，你别生气了！好了，我这就回去了，你也不要送我了，我的护卫就在那里……”，说着，完颜红真又望了一眼梦痕，眼神很复杂，不知是愤怒还是哀怨，随后，她拂袖径自离去了。
程立雪望着她离去，渐渐露出了笑颜。
空气中，除了虫鸣声还是虫鸣声。
“你被吓到了？”程立雪声音轻柔，向前，缓缓地抬起梦痕的下巴。
“刚刚——真的很怕你把我送给她！”她恬静地望向他。
“傻瓜！”他笑她，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长叹了一声：“这么多年在一起，我怎么会？”
“我怕你身不由己！”梦痕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听小爹说起过他的生意在大金也存在，可是为何连堂堂大金国的公主也会来找他，心中不免担忧，许多话说不出口，许多疑问也问不出口，奢望不再以父女相称，她想要的是如影随行，可是，她依旧说不出口：“有时候，我不知道哪一个是你？是梦痕面前的小爹？是绛妩口中的表哥？还是刚刚那个变化莫测的立雪哥哥？哪一个是你？”她幽幽地叹息。
“小时候在金国生活过，所以认识她们，如今与他们已经了无瓜葛，梦痕，不必担忧！无论哪个我，面对梦痕的那一个我是永远不变的！”此刻，他话语轻微，像是自言自语，但是梦痕知道那是真真切切的，真真切切的他就在自己的面前。
他拥着她立在荷塘旁，彼此早已经习惯了如此相依相偎，即使身份、即使不说、即使默然、即使一切的沉默，彼此依旧无法更改那份依恋。
“梦痕，为庆贺大金国公主来朝，今晚临安城中非常热闹，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看灯会！”程立雪近似乎耳语，轻轻笑道。
“嗯。”梦痕抬头，望着小爹点了点头。
她退后了一步，一转身，轻轻一笑竟然跑走了。
程立雪望着梦痕的背影，久久未动。
可是一切看在程玉琼的眼中，让她心惊胆颤，那是怎样的耳鬓厮磨！
如果那是青青，他与她有着永远无法化解的宿怨！
“立雪！”一个低沉怯懦的声音使程立雪回身望向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帛衣锦玉，身材高挑，从那张不算细致的容颜上可以看出北方女子的特点。
她是他的姑母程玉琼，是父母在上京生活时，曾经救过母亲的女子，并认为妹妹，因为无依无靠，丈夫在宋金战争中身亡，所以自己的父母也把这个所谓的妹妹带到了江南。
“姑母！”程立雪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姑母，冷漠的态度对于她，她早已经习惯了，他永远不会原谅她，伴随着“掩梦阁”燃烧的那一刻起，立雪就再也没有对她笑过、也没有和她有过什么多余的话，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有什么事情吗？”程立雪不再看他的姑母，无论她看上去有多么慈祥、多么温柔，这对于他都没有任何意义，随着十四年前“掩梦阁”的那场大火，随着母亲如姬伤心欲绝地消失后，他的心就已经全死了。
“她太像高家人了……”
“姑母，记住，她是梦痕，高青青早就在十四年前的那一场屠杀中死了，这个家中没有高青青！”程立雪剑眉高挑，犀利地盯着程玉琼：“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胡说八道！”
程玉琼微微颤了一下，悲戚地看着程立雪：“立雪，一切没有选择，我们没有错，你爹爹必须如此，他是金人，他还是太宗最喜爱的儿子，他没有选择……”程玉琼语气卑微：“你也知道我们没有选择！”
“我不想再听这些话，你和爹爹决定的那一刻，可有想过那是一百八十一条性命，活生生的生命，一个不留，如果你不去雇佣骆家人，一切也不会如此残忍，一切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我娘也不会心灰意冷，放火烧了‘掩梦阁’，也不会失踪，我爹也不会离家出走，你不要忘记了，我娘也是汉人！”他语气冰冷，人也是僵硬的。
“可是你高叔叔眼中容不得金人，而那封密函一旦公开不仅会泄露我们金军的秘密，也会给我们程家带来杀身之祸，你不能让你爹背叛自己的国家，我们不是汉人，我们有自己的国家！我们没有想到骆家人会这么残忍？”程玉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你娘会如此想不开！”
“为了一封密函，你们竟然请了骆家人？一个不留，全部都死完了，你让我爹如何面对？你没有考虑到我娘的感受，也没有考虑到高家，我爹娘与高家是生死之交，别忘记了我娘也是汉人，这一切太残忍了！”程立雪心痛地看了一眼姑母，转身离去了。
程玉琼无力地垂着双手，不管怎样，这是宗楠哥哥和如姬姐姐唯一的骨血，她都要好好守护，可是一切都无从选择，这是他们的命，这是他们所要面对的一切，如果时光从来，只怕，结果依然如此！真的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