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往地狱的列车_地狱之旅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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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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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开往地狱的列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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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末,秋之初,一切生物都从稚嫩渐渐变为成熟。阳光已不象盛夏那般蛮横,只懂得肆无忌惮地夸耀自己的强大。而变得温文而雅,象一个地道的英国绅士般友好地对待每一个人。虽然阳光是那么柔和,但秋风却无情地卷走一切可以卷走的东西。包括未全变黄的树叶,马路上的尘土和垃圾袋,住宅区下无人管理的“废品堆放站”中阵阵恶臭,还有人的体温。

“阿嚏!”卫东明揉了揉鼻子,“该不会感冒了吧?”

这里是上海火车站,是这个新兴国际化大都市的三大动力源头之一。在中国,上海可谓是个豪华奢侈、流行时尚的都市。与首都北京、特别行政区香港齐名。作为一个适合人类,特别是有钱人的居处,的确可算是个好地方。但是作为一个旅游城市,它却凸现出文化的贫乏,和人文的空洞。在绚丽华贵的包装下,是光怪陆离的社会关系和毫无个性的复制建筑物。它就象一只巨型怪兽,吞噬着人们有限的精力和想象力。然后在体内把它们揉碎、搅拌、稀释,最后再从排泄系统中连同废物一起被挤出城外。于是,在这个魅力四射的城市背后,人性似乎已经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从同一工厂制造的罐装性格,充斥着大街小巷,撕裂着人们原本的个性。

候车室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就象爆米花被炸开的一瞬间。只不过这一瞬间看上去会持续很久,至少,在全人类灭亡之前是不会停了。

卫东明闭上眼睛,继续他的午睡。但从他合眼开始,嘈杂的人声又钻入耳中,吵得他连仅剩的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无奈之下,只能又睁开眼,从放在肮脏地面上的背包内拿出本书,放在双手之间看了起来。

这本《全球怪奇事件》是卫东明从他爸书橱内拿来的,本准备在火车上穷极无聊的时候才看的。但现在,离发车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虽然他已把这本书快翻烂了,但百无聊赖的感觉更令人难受。

举起疲惫不堪的双手,机械式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因为昨天彻夜打工的关系,卫东明身上已没有多余的力气。

他,卫东明,今年十九岁。相对于这个年龄层的其他人来说,正是人生中最光辉灿烂的时刻。但对于卫东明来说,他的人生并无什么幸福而言。他的母亲,曾是一位名门小姐。但为了和他平凡的父亲结婚,抛弃了似锦的前程,被她父亲逐出家门。这样的桥段,可能就是言情小说中最煽情、最激动人心的。在一般人眼中,或许可称为“后现代主义浪漫”。如果按照那些三流作家的设计,接下来便应该是天寒地冻、风雨飘摇。但二人历经磨难,终于还是没有放弃对方,最后大团圆结局。可是现实却并不如人意,二人结婚不久,卫东明的父亲便因车祸而死。之后的日子中,母亲生下了卫东明,并一人把他拉扯大。但就在一年前,母亲因病也随父亲而去。至此,卫东明开始了艰苦的独居生活。

对于父亲,卫东明没有任何记忆,有的只是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但对于母亲,他知道自己一生也无法忘怀。在记忆中,母亲是一个十分随和,没有脾气的人,似乎世间所有女性的优点,全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自从卫东明懂事以来,他就帮着母亲做事。象做人造花、贴信封、修理管道、缝补衣服,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一样。但不管怎么劳苦,母亲总是微笑着,给予卫东明安慰。而正是这样的微笑,继母亲过世后,他也常挂在脸上。因为卫东明总觉得他要连母亲的那份也要好好活下去,笑对人生。

他笑着,连母亲的葬礼也带着微笑,不过是苦楚的笑容罢了。因为内心的伤痛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出来,他只有笑。

空旷的墓碑前只有卫东明一个人,双方的亲戚都没有来,似乎已把这个家庭遗忘了。卫东明抬起头来,不远处也只有一个穿着黑礼服蒙着面纱的男人。他也抬着头,从下而上看着卫东明身后湛蓝的天空。

“或许那人也在独自悲伤吧?”卫东明心里这样想着。

在葬礼结束后一个星期,卫东明收到一封来自北京圣德露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学校里,卫东明的成绩经常是前三名的,就算收到这所名校寄来的通知书也不为怪。但怪就怪在,卫东明并没有要进大学深造的意愿,他只想赶快找到一份工作,所以他在填志愿书时只写下了“就职”二字,并没有再写其他,理应不会有任一所大学会给寄通知书的。不过最怪的地方却不在于此,而是随信寄来的五万元。当然,这五万元不是现金,而是一张银行卡。密码写在卡的背面,他也去银行柜台查过,里面确实有五万元。接下信后,卫东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外公家。可他并不想去确认,因为问了也是没有答案的。本来他不想继续读大学,只是迫于家境,而现在,既然有人想做“长腿叔叔”,他也没有理由拒绝那人的好意。于是,他用打工的钱买了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在快开学的前一天,也就是九月十日,准备踏上自出生以来的第一次长途旅行。

卫东明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集中到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平头皮鞋上。皮鞋上方是一条笔挺的绸质黑西裤,再上方是藏青的燕尾服,内里的白色丝制衬衫,配上系在颈部的一个红色蝴蝶结。如果这身衣服出现在晚宴之中,当然是无可厚非,不过它却不和时宜地出现在候车室,的确让人不得不佩服有勇气穿上它的人。卫东明的视线继续向上游走,当看到这人的脸时,才知道原来是个老人。

但就算作为一个老人来说,他也可说是万中无一的。有点泛黄的脸上,刻着数道岁月的痕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点也不象一个上了年纪人所有。两撇银白的“八字胡”漂亮地被安放在唇上方。棱角分明的脸,头发梳成倒背式,为数还很多的头发,似乎在表明它的主人还很年轻。总而言之,他整个脸给人的感觉就是威严和霸气!

不过当他对着卫东明笑时,威严和霸气便烟消云散了,仿佛他只是一个和蔼慈祥的普通老头而已。

卫东明合上书,向四周望了望,没有空位。

老人的笑容,在卫东明眼中,仿佛更盛了些。

抬起左手,卫东明看着手腕上父亲的遗物――一只老得快走不动的中古表。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二点三十五,还有二十五分钟,火车就要出发了。卫东明暗自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老人也不客气,马上就坐了下去。

“呵呵,这年头热心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卫东明说了一声“没关系”,心里却想:如果被一个老人一直盯着的话,任谁也会不好意思而让座吧。

二人就这样讲了两句便各自沉默,在现代这个人际关系淡薄的社会中,不相识的人一句话都不谈,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站着看书,这主意真是再愚蠢不过的了。卫东明打消了这个看似可以消磨时间的蠢念头,用余光打量起这位老人来。

“想必年轻时是个美男子!”经过反复地考证后,卫东明得出了如此结论,“不过现在只是个品位极差的老头而已。”

老人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抬头笑呵呵地问道:“是陪女朋友作暑假的最后一次旅行吗?”

(难道我看上去象有钱的公子哥吗?)卫东明心里暗叹一句。

“不,我还没有女朋友。”

“那么就是独自旅行喽?”

“也不是,我只是个进‘京’上学的穷书生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

老人颔首,点了点头。

“那您呢?”

卫东明想把谈话继续下去,这样的话,至少在火车出发前是不会无聊了。

“我嘛,我是立誓走遍全世界的人,不过现在连国内都没走完。”

“原来您是个旅行爱好者呀!”

卫东明在言语中流露出一种敬佩,他向来对那些不学无术的人是极端厌恶的,而对知识渊博的人,他却十分崇敬。

“那倒不是,至少也不完全是。其实我是――”

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卫东明面前。卫东明接过那张名片,只见其上用正楷写着:

游北原

世界神怪研究探讨会总会长

地址:上海复兴东路88号联系电话:021――50836886

“真搞不懂这些有钱人到底在想什么?”

卫东明读完名片之后,随即就把名片还给游北原。游北原接过名片,微微一笑道:“你现在一定在想,这个糟老头肯定是脑子有问题,或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弄个什么会,当个会长来过过瘾。对吗?”

卫东明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站着。

“年轻人,你年纪还小。”游北原对卫东明说话的神情,俨然象是老师对学生语重心长地劝告般。

“你们这一代人,都已被囚禁在都市这个‘鸟笼’中。吸收的只是由书本上得来的东西,对外界的事物根本一无所知。你可以对我的这番话嗤之以鼻,但是,年轻人,我要告诉你,在这世上,科学所不能解释的奇异事物还很多。在科学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中,还有许多人类至今无法理解或根本不相信的异次元生物在蠢蠢欲动着。”

“那您的意思是说,这世上真的有什么神啊,佛啊,魔啊,或是鬼这些东西?那我怎么从没见到过?”

游北原眨了眨眼,象个小孩子般顽皮地笑了起来。

“这个嘛,是商业机密!”

“什么?”本是等着游北原会找出一大堆理由来反驳他的卫东明,现在却被一个不太幽默的回答弄得傻了眼。

“年轻人。”游北原从椅子上站起,用拇指摸了一下那两撇可算是精致的胡子。以老人惯有的不急不慢的语速说道:“反正车上有的是时间,我们过会再谈吧。”话音刚落,象是耍魔术般,游北原从手中变出一根拐杖,而后便消失在挤向月台的人流中。

“请旅客们注意,请旅客们注意!从上海至北京的六六六次火车马上就要出发了!请旅客们注意,请旅客们注意!从上海至北京的六六六次火车马上就要出发了!……”

从候车室四周的巨型音箱中,不断传来播音小姐甜美的声音,但卫东明却好似充耳不闻,直直地站在哪儿。突然之间,一股不详的电流窜过他全身,可最后,卫东明还是拿起了沉重的旅行箱,向月台方向坚定地走去。

“不管外表如何豪华,都掩盖不了内里的空虚和丑陋啊!”卫东明望着四周的月台,发出如此感慨。

既然政府有钱把外包装弄得精致迷人,为什么却不肯把钱花在包装内真正有价值的商品上呢?回答也许是那些“高”“大”官们想把建筑物搞得象他们自身一样吧,一样的“金玉其外”。

广播中虽说火车快要出发了,但事实上火车却还要一至二分钟才进站,这也许就是所谓的“高效率”吧。

无聊之下,卫东明开始观望四周,想从人群中找出那个姓游的怪老头。但却失败了,这倒不是卫东明长得不够高大,而是人实在是太多让他无法分辨。

“唉!”卫东明拍了拍戴在头顶的蓝色旅行帽,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那个颇有十六世纪欧洲神秘色彩的老头,象幽灵般一直萦绕在他心中。

“为什么萦绕在我心里的不是一个神秘的美女,而偏偏是个怪老头呢!”

正在叹息间,一阵尖锐的鸣笛声,带着狂风,向月台内部飚来。静止的空气,被火车急速的撞击,象巨浪般袭向两旁的旅客。卷起人们的发梢、衣角、裤管,连同呼入的气流也被撕裂,使人们呼吸突然一窒。

卫东明睁开被风逼得紧闭的眼睑,半眯着眼睛,看到了火车车头巨大的镀金车牌:六六六。

(六百六十六,真是个好数字。)

而当火车象一条巨蟒般静静地横卧在铁轨上时,卫东明才发现自己头顶上的蓝色旅行帽已消失无踪。

“是被刚才的风吹走的吗?”

卫东明边自言自语边向可能吹落的地方张望起来,但这种方法并不怎么凑效。当人群渐渐都上了火车,他开始着急起来。因为那不仅是他唯一的帽子,而且还是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买给他的。其中承载着一个母亲对小孩无限的爱意,和一个孩子对母亲深远的思念。

就在这慌乱间,卫东明视线匆忙一督,一个熟悉的东西映入眼帘:一顶蓝色的旅行帽。卫东明急忙错开涌入火车、与他方向相反的人群,三步并作二步直奔他眼中唯一的事物。着急且慌忙的卫东明,一把就抓住近在咫尺的旅行帽,居然没有发现在旅行帽的另一边也抓着一双手。而当发现有人时,卫东明抬起头,尴尬地一笑:“对不起,我没注意――”

“东明大哥!”

卫东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稚嫩的女声所打断。不,正确的说,应该是被抓着旅行帽另一边手的主人所打断。

“你……”卫东明竭尽全力从脑中搜索与眼前这女孩相符的资料:圆圆的脸,大而有神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披肩的黑发用一个红色的的发箍束起,一套黑色的连衣洋裙。整体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但眉宇间却多出了不应该出现在这十一、二岁女孩脸上的坚定神情。

毫无头绪!卫东明脑中所有的资料都已被掏出,但还是找不到与之相符的人物。

“呃,不好意思,真的没有印象了。”卫东明看着这女孩,委婉地道歉。

“真的记不起来了吗,东明大哥?”小女孩脸上泛起失望的神情,接着撅起小嘴,“你还和人家说好的,会来接我。你真的忘了吗,我是爱莉丝!”

“爱莉丝?”卫东明皱着眉头,然后在口中反复念了几遍,“哦,对了!”

卫东明的脑子一下子清晰起来,那幅沉睡已旧的画面,象摩西分海般从他心湖深处渐渐浮现起来。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

记得那一天阴云密布,母亲拉着他的小手,走进一扇差不多有三米高的大门。

自卫东明父亲死后,已过了十二个年头。虽然娘家不断地劝母亲回去,重新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但母亲一直坚守着婚姻这个永恒不变的誓言,没有一丝的动摇。在卫东明眼中,母亲是个很随和的人,不过她在某方面却继承了外公的顽固。在娘家,外公的倔强是众所周知甚至人见人怕的。因为他不仅是这个家族的最高族长,也是公司的实际掌权者。原本在家中,母亲是最受外公疼爱的。外公对母亲的喜爱,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有一次,外公甚至在家族大会上,公然说出他将会把自己的权力宝座传给母亲。此话一出,全场都震动了,不安、恐惧、嫉妒、杀意在每个人之间充斥开来。

那些原以为自己是继承者,或是想着能从中分一杯羹的人,开始象煮沸的水一般,边沸腾着边迸裂出不满的气泡。

“怎么能让一个女人作为继承者呢?”

“让女人作继承者的话,简直是家族和公司的灾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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