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连只是执行命令的他都是有些愧疚的。
然而不那样做的话,她是活不下去的吧。
这时审神者少女正好哀哀地攥了他的领子,黑甜的梦里也啜泣着,“鹤丸……”鹤丸……,所有被太郎安抚好的情绪不过是故作坚强的好看表皮。
“我在。”
鹤丸吗?颤抖而柔软的身体无意识地贴过去,小巧的脸颊被冷汗打湿、惨白,寻求着黑暗之中最后的热源。用那双属于男性的手紧紧箍住自己。
嗯…可靠又安心……?
常年惯于握住刀剑的手掌稳稳托住少女的脊背,茧子摩挲着薄薄的衣衫,底下是鲜活而又美好的生命。因为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温柔笑着的时候很有魅力。他也并不抗拒呢。
审神者少女再次蹭了蹭,被打乱的衣物透出似奶酪的香甜肌肤。
深黑发丝沾在脖颈、下巴、唇畔处,身为女性然而终于在睡去时忘记了保护自己的不谨慎。又因为不方便的姿势,是近乎挣扎着去环住他健壮结实的肩膀的。石切丸立马发觉了为难。这样子的她,有种令人说不出的心动。
啊,正因为自己会对少女起绮丽歪曲的念头,所以难免有些为难。
……可靠又安心……却不是鹤丸呢……
于是审神者少女整个身子都瑟缩了一下,心脏骤然紧缩得发疼。牙齿一下子狠命咬下去,发干裂开的嘴唇就渗出了幽幽的血腥气。
“呜……!”
都是她拖累了鹤丸!
她还推开了加州先生,让他露出了窒息心碎的表情……
她不自觉,剥去了平时糖衣一般的掩饰,像只受伤的小兽,真真切切的悲伤痛苦之中浮现着一点淡淡的戾气,毫不留情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鹤丸国永竟能让审神者动摇到如此地步吗……?
是因为对鹤丸抱着所谓的好感,还是因为被触及了内心最坚实的信仰呢?
“别咬。”付丧神立即把一只手指抵在她伤痕累累的唇边,想着能让她少伤害自己一点。同时温情和润的绿眸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色。
审神者少女软糯的牙齿与湿润的舌随着安静的呼吸,一点一点触到他的手。
神社里的神刀,也会有这样一天吗?想感同身受地替她分担痛苦吗?还是说……,嫉妒着鹤丸的存在,想她也对鲜血淋漓的自己愧疚?
“为人类抵御伤痛疾病,本就应是我的分内之事。”
另一只手缓缓抚了抚审神者的头发,石切丸的神情回到最初的温和之态,如同石梯上寂寂的落花,望着她。
这次审神者却根本不再咬自己的嘴唇,似乎是冥冥之中不愿意伤害到他。
也是,她就是这样的人嘛……
“唉。”于是更加无奈温柔地叹气。
付丧神将她安放在眠床上,手中执起洁白的御币,在她耳边说着些令人安心的话。
“请不要难过。”
“有我在这里陪着您。”
“为你祈祷。”
她被石切丸的温暖和安抚环绕住,然后依旧无动于衷地瑟缩,颤抖。最后除了“鹤丸”之外呢喃出的是一声轻得听不见的………太郎……
太郎先生,请不要为我烦恼了。
他没听见。
高大安静的太郎太刀坚持站立在门口,一声不吭地等候着,听着他人对她说的漂亮话。
自己仿佛沉默、又忠心的一条猎犬。
全心全意守护着卑微并且爱说谎的凡人,不奢求丝毫的回应。
羡慕吗…。
石切丸仔细思索着“石切丸是否羡慕着太郎太刀”。
看到了她狼狈的爱,看到了她狼狈的模样,却连漂亮话都不会说的大太刀……竟是如此的让人羡慕吗?
因为他的赤诚,他的干净,他的不动如松。
在莺丸强迫审神者的时候,太郎太刀根本不知情,石切丸是来不及阻止。
从障子门的缝隙里透出来的,她绵软的、细细碎碎夹杂着撒娇与饮泣的声音,□□的腥味,淡淡绮香,让所有人神慌,自虐地匆匆唾骂自己。
石切丸当时来不及阻止,其实也就是没有阻止。
多少刀剑是抱着加州那样愧疚的、不安的、被刺伤了的心情,看着审神者扭曲的痛苦?
又有多少刀剑是怀着私心地,不制止,不抗拒,不评价地堕入这人间地狱的?
石切丸并非太郎太郎那样不谙世事,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善意,只会愣愣地甘心待在审神者身旁。他琢磨过如何神隐她,他想过怎么冲进去带她脱困。
但石切丸没能出手。
不仅仅是因为一开始就被一期一振阻拦下来,更是……石切丸发现自己无法去做。
他迟疑了。来不及阻止,其实也就是没有阻止。
石切丸开始迷惑于自己对审神者的真实情感,质疑自己身为神刀的高洁。
他有那么单纯地想要庇护这孩子的幸福吗?自己的行为和莺丸强行加诸于她身的行为有差别吗?不想将她永远安放在身边,一眼就能看到她吗?
他还是一把安于本分的『石切丸』吗?
平日里对她装作平淡不在意,背后纠缠于自我怀疑的泥沼,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什么都没能做。
应该说对于石切丸而言,那位全心全意爱着审神者而玷污自身的莺丸都是如此的让人羡慕啊……
石切丸这把刀,要做的只是在今天,为了所谓的“为了她好”,清除掉她关于鹤丸的所有。
抹去她生命中的浓重色彩。驱走会伤害到她的绚丽记忆。
“这么做她是不会幸福的。”大和守安定的刀与髭切的僵持着。清秀修长的少年眼神冷冷地说,“她不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