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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尖掐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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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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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对外校尖子生提前下手的消息,零星地、却是不间断地传来,上次是说县中之间在掐来掐去,现在距离越拉越近,逼到了眼前——巴人中学一个很有希望考上国内一流大学的尖子生,两天前被清辉中学接管!恐慌的情绪说不上严重,却在静悄悄地蔓延。每个人都在经受考验,尤其是领导,是否能临危不乱,是否能在别人掐你之前先去把别人掐一把,也就是说,既要能堵住缺口,又要能把活水引进来,考验的就不仅是定力,也是魄力。冉校长问张成林想出了什么方法没有?张成林胸有成竹,他说冉校长,高考前三个月就动手掐尖儿的,绝对只是个别现象,甚至可以说是狗急跳墙,掐尖儿的目的是什么?目的就是利用别人的资源,壮自己的声威,动手太早,学生的可变性大且不说,换了一套教师的讲课方法,学生也不一定适应,本来是个尖子生,也弄得不是尖子生了,这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当然,经常给教师敲敲警钟是对的,经常做一做学生家长的工作也是应该的,但作为领导,完全不必杯弓蛇影。张成林还说,现在他最关心的事情,是怎样把状元弄到锦华中学来,他说我们必须在这一届就把状元帽戴在锦华中学的头上,不能再等了。你考一流大学的学生再多,但状元才是旗帜,才是一个学校教学质量高最显明的标志,现在商店里卖的书包,也是“状元包”,超市里卖的食品,也是“状元饺”、“状元米”,这几样东西,都销路奇佳,充分体现了社会对状元的认同和向往,越早把状元帽戴在锦华中学头上,对锦华中学未来的发展就越有利。

冉校长深以为然,让张成林尽管放手去干。冉校长觉得,自己担任校长期间,能摊上这样一位教务主任,真是福份。他多次暗想,其实应该提张成林任副校长的,早就应该提了,但上面只让一所学校设两个副校长,锦华中学现任的两位副校长,都只有五十来岁,没到退休年龄,对学校工作虽没有丝毫建树,可人家也没犯什么错误,没犯错误就不能撤,张成林也就只有等。

说到状元,自然而然地又提到了郑胜,刚好费远钟也想去给张成林说郑胜的情况。那次张成林说要观察十天半月,现在十天已经过去了,郑胜表现得特别的安静,安静得就跟以前的郑胜一样。更可喜的是,考试中他又拿了高分,虽然比胡昌杰们低,但那肯定只是暂时的,他沉睡了两个多月,刚醒来。

听了费远钟的话,张成林猛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好!”

但他立即把嘴蒙住了,警觉地四处察看。这是在教务处,职员小赵不在,只有他和费远钟两个人,但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声“好”,张成林还是感到很不应该。这样的话怎么能大喊大叫呢。

费远钟知道他又要说悄悄话了,便把头低下去。

“你不要声张,”他对准费远钟的耳孔说。

费远钟被主任诡秘的神情感染了,低声回应:“知道。我没有声张。”

张成林又说了声“好”,只不过声音小多了。随后,他几步跨过去,闭了门,才请费远钟坐。费远钟去他对面坐下,没想到张成林却把椅子搬到费远钟旁边来,接着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他办公桌上放着厚厚一叠东西,他要把那东西收起来。那是学生成绩表,不是锦华中学的成绩表,而是整个巴州城所有高三年级的成绩表。这东西是不容易搞到手的,每所学校诊断考试过后,都把成绩封锁,这也是保护尖子生的措施之一,但张成林就有那个本事,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收拢一些表格,普通中学的弄不到也就算了,几所重点学校的,他一定会想法搞到手。他万分小心地保管这些表格,就跟班主任保管学生花名册一样,只要不看,就必然锁进抽屉。

把表格锁好了,他才过来跟费远钟并排而坐。

这样的谈话方式,让费远钟觉得很别扭。

“你敢肯定郑胜已经转变过来了?”张成林问,尽管声音很低,却难以抑制他的兴奋;但在兴奋的底部,却铺着一层厚厚的疑虑。张成林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费远钟只听出了张成林的兴奋,说:“他上课时再不胡乱搅和,作业做得相当认真,考试成绩也很不错。”

这些情况张成林都知道,他要的是郑胜那些看上去与学习无关的、最细枝末节的表现。

对此,费远钟完全没有料到。他本是带着邀功的心情来找张成林的,但张成林只一句话,就把他那份心思挫败了。

老实说,费远钟对郑胜的未来并没有把握,之所以如此,恰恰就因为“细枝末节”。近十天来,郑胜老实得太过分了,上课时不说话,下了课也不说话,坐在他周围的同学讨论问题,他决不参与,好像他跟同学们有着不同的语言系统,甚至是不同的物种,再热烈的声音,也穿越不了物种构成的鸿沟。他的眼里有时候空洞无物,有时候又被太多的东西充塞着,显得狂躁不安,同学们说话的声音越大,他的狂躁情绪越严重,严重得离开座位,独自走到窗边。站在窗口,仰视过去,可以望见野火坪,名为坪,其实是一座山,现在,山上正在开发修建别墅群,铲车的轰鸣声隐约传来;开发商别出心裁,希望将来住在别墅群落里的显贵,能够轻便地下到河上游玩——好几年前,巴河上就布满了游艇,专供玩乐,与南、北滨河路相呼应——规划了几条缆车道,缆车道已提前动工,钢绳飞翔在空中。下课后,有些同学会好奇地朝那边望,但郑胜没有看这些,他

的目光低垂着,收聚在一起,只注视着楼底下一个并不存在的圆点,在他看来,那个圆点仿佛一个缩起来的人形……他做作业时字也写得太认真了,一笔一画,都像骨头那么硬,看上去每个字都恶狠狠的。

这些情况,费远钟不能隐瞒,否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听了费完钟的描述,张成林思索片刻,说:“这么看来,还是有麻烦……但我们的任务,是让他把高三余下的时间度过去,让他在高考中大显身手,至于以后,也就是他考上大学、走向社会之后会变成怎样的人,我们想管也管不着。”

张成林语调苍凉,像是被某种东西触动了。他接着说:“我的意思是,郑胜很可能有了心理上的疾病……像北京的那个大学生,往熊身上泼硫酸,云南那个著名的马加爵,杀了四个同学,塞在柜子里,还能丢心落肠地过自己的日子,最近成都某大学又传出消息,一个男生把一只小狗活活地寒进微波炉里烤了好几分钟……这都是病态。尽管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就业压力大,但我不相信那种病态是进大学后才形成的。”

费远钟非常沮丧,就跟上次想从冉校长口里套话一样,他这次也想从张成林口里套句话——张成林不是说过,只要把郑胜扭转过来,“什么都好说”吗?这是明明白白的暗示,费远钟就想张成林把暗示变成明示,具体而言,就是透个风,看他能否出任火箭班的班主任,结果张成林不仅没给他明示,还让他得到了郑胜有心理疾病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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