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未知的领域,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和纷扰,时空在这里,被无限的剥离,剥离到只剩下萦绕每个角落的阴冷和躲在暗处的残酷。
分不清这是白天还是黑夜,甚至分不清这里究竟是人间还是地狱。天空飘浮着云不云雾不雾的东西。朔风肆虐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大地不见一花一木。
远去还不时传来夜枭的嘶啼,肇汗青下意识的用臂膀夹紧了簌簌发抖的海棠,温言笑道:“你这颗西府海棠现在变成垂丝海棠了!只怕日月宫前的垂丝海棠,起风时还没抖得像你这么厉害!”海棠此时也已理不得他话中调笑之意了,仍自顾自顾抖个不停,颤声道:“月牙姐,这到底是什么鬼地儿嘛,瞧着叫人心里怕得慌!你那经络盘上有显示吗?”“经络盘上显示,我们已进入甬界的第一层,“噬魂沼”。危地不宜缓行,我们须得赶快穿越这里,此地的五行属性在不停变幻,毫无规律可辨”“那又怎样?”肇汗青一瞥间,果见,经络盘中央圆环上有五个殷红如血的篆字,围绕垓心在高速转动。不等月牙儿回答,突然飞旋不息的圆环停了下来,垓心伸出的那银针对准了金木水火土中土字。
蓦地,大地剧烈的震颤起来,愈来愈烈,有若乾坤倒转。月牙儿娇呼一声:“小心了!”月刃已现于手。肇汗青左臂一挽,横抱起海棠颤栗不已的娇躯,龙吟悦耳,右手拔出了光剑。
隆隆的响声里,远山崩塌,污土翻转,露出一副副朽败不堪的巨棺,紧接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响成一片。一具具残缺的土尸推开棺盖,爬了出来。朔风送来这些东西身上的腥臭味。月牙儿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啐道:“这些东西可真丑!”。海棠胃部一阵痉挛,将昨夜吃的烤獐肉,一咕脑儿吐了出来。肇汗青忙凝气于指,揉了揉她身上的足三里,内关二穴。心中叹道:“这丫头,毕竟是初涉江湖,没见过着这等邪物。”
他光剑一挥,回首向月牙儿示意,主动出击,打开缺口突围。月牙儿便即会意:让这些土尸里三层外三层的结成阵式,再要脱身那就难了。只听得肇汗青一声清啸,左臂夹紧海棠,右手提剑,风弛电掣般杀入尸群。但见他剑光起落处,怪物们手足齐飞,肚破肠流。光剑不愧为上古神兵,端的是锋利异常,戮尸如草芥。只一盏茶时间,肇汗青便将十丈内的土尸尽数斩杀。不过土尸们似乎并不想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太多真空。个个又耷拉着要断不断的脑袋,向肇汗青蹒跚进逼。肇汗青心里清楚,这些丑货是没有脑细胞的,生存就是为了噬血,没有鲜血,它们宁愿去死。它们喜欢用带有弯曲尖爪的腐掌掴来掴去,用于伤敌。别小看这掌掴功,每一下都具开碑裂石之劲。
肇汗青虽久历沙场,但这等尸山尸海的阵式也叫他心里没底。很快他又被怪物们围在垓心。他皱起眉头,又不知倦的砍杀起来。正在彷徨压抑之际,蓦地,一道银光划破茫茫尸海,染血而来。只见银光止处,月刃上下翻飞,污血横流。正是月牙儿杀到,她手中的月刃顷刻间便帮肇汗青解了围。
腋下的海棠,兀自大喊大叫,双手不停的交错捋动着两臂,碎皮肉沫纷纷雨落。正在抓狂间,只听肇汗青欣喜异常的道:“早闻雪灵月刃威名,不意锋锐至斯!吹毛断发亦不足以形容。姑娘这么俊的身手更是让在下佩服无已。”“恩…肇公子的光剑,才是真正的不世神兵,也只有肇公子这样的人中之龙才配得一使!”“姑娘谬赞,姑娘谬赞,小可愧不敢当!”直听得海棠全身隆起了鸡皮疙瘩,一口夹有断指的污血啐在地上。暗骂道:“荡妇淫娃,相互吹捧,好不肉麻!”心中愠怒,血气上行。脸色也由惨白变回红润,先前的魂飞魄散症竟不治而愈。
黑压压的尸浪,再度席卷而来。情势立时又严峻起来,当此危难之际肇汗青自然而然的生出将帅之风。“兵行圮地,不宜久留。须得马上脱身!”肇汗青正色道。月牙儿点头称是。肇汗青举剑西指:“集中火力,一鼓作气,向正西方突围!”“肇公子稍等!”月牙儿仔细凝视着手中的山海经络盘。但见盘中央五行环上的土字,红光愈来愈盛。月牙儿秀眉微蹙,玉指扣动机括,启动了经络盘上的周易八卦卜了起来。片刻后方幽幽道:“这西去方向,土元素的能量场在不断增强,情况可能有变。卦象显示,我们的生门在南方朱雀位,而非西方白虎位。如何抉择还请公子再行示下。”就在说话的间隙,玉葱般的手指捏了个行咒诀,口中梵语呢喃而出。顿时给三人立了结界护在周围。偷袭而来的土尸纷纷撞在结界上,焚为灰烬。雪灵族的佛光结界,虽然有慑敌之功,却也颇耗灵力。肇汗青果决道:“白虎乃我星宿,战于西方可说是天助我势,然,山海经络盘,乃当年世尊释伽牟尼遗于雪灵的圣物!其上所示玄机,必有其理,须得想信。我们当应玄机,向正南方杀伐!”月牙儿叹服此人的胸襟,竟丝毫不拘泥于个人意识,难道已入“无我”之境。又见他对己族瑰宝经络盘笃信不疑,不禁对他更添好感。
稍顷,三人便觉,脚底的大地再次剧烈的震颤起来,比之上次更为猛烈。天空铅云低垂,雷轰电闪,不一会西去之路便裂开一条条巨缝。无数怪物破土而出。这次可不只是土尸了,土蛟,土螭,土螈,土蝓,土蠊,土蝰…花样繁多不一而足。个个硕大无朋,蠕蠕而动。直瞧得,肇汗青,月牙儿,这等老江湖也悚然心惊,挢舌不下。海棠干脆就用晕厥这种方式,来逃避恐怖现实。
朔风送来一阵阵浓烈的腥臭。连月牙儿这样一贯温婉恬静的精灵,也不禁掩鼻叱骂不已。肇汗青,眨巴眨巴圆睁的眼睛,幽幽道:“看来今天我做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毕竟还是土尸比较帅一点!”望着滚滚而来的虫浪,二人均想只有回头跟土尸死磕到底了。
肇汗青嘴里,冷冷的蹦出一字“杀!”,此时他的眼神让月牙儿也觉心悸。等他缓过神来,肇汗青已然冲出结界,在土尸群中,猛砍猛杀,简直跟疯了一样!月牙儿,也咬牙杀出,气势如虹…二人成功的杀出一条血路,只可惜这条由残肢断臂铺成的路,似乎永远不见尽头。望着尸山尸海,二人都觉:如此下去,不被土尸咬死,也得活活累死。肇汗青已然心焦身疲,血汗淋漓。牙儿更是不遑多让。死神的脚步声,已依稀可闻。一股浓稠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不知怎的,月牙儿的心在此刻反倒显得异常宁静,这一点连她自己也解释不了!
剑,仍在疯狂屠戮。心,却已穿梭在另一个时空。肇汗青忆起了母亲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忆起了,小时候,那只被父亲指识过的鸿鹄,忆起了,月光下月牙儿衣袂翻飞,美若蝴蝶,忆起了,海棠那微微撅起的小嘴…“不!我绝不能这样轻于鸿毛的死去!”肇汗青,突然仰天长啸一声,音彻长空。他自觉丹田一股温热无比的气流,循经而行,刹那从周身各处井穴暴射而出。少商,少泽,商阳,少冲,中冲,关冲,厉兑,涌泉…这些人体的穴门,此刻都变成了吞灵噬魅的血口。天地间一时剑气纵横,万鬼齐哭。这些气流一遇土尸,立时化作七股气剑,由七窍入土尸五脏六腑,顷刻将其搅得灰飞烟灭。
“木马气剑功,这可是木元素所能达到的最高能量场了。传说中,只有司木之神阿喀琉斯才会使!你居然会…”月牙儿杏目圆睁,满脸不可思异的表情。“我,我…我也不知,我,我师傅传我的,可我,可我一直不会使。”肇汗青显然也被自己的表现惊呆了。“你师傅是何方神圣?莫非他就是…”月牙儿小姐的话突然多了起来。“不,他不叫阿喀琉斯,他叫皮特,是个白人。”肇汗青已恢复了平静。凝视了一下月牙儿那仍显亢奋的眼神,淡笑道:“我跟他其实也只一面之缘,小时随父流亡爱琴海克里特岛时,跟他不期邂逅。也不知为何,他对我甚是抬爱,就传了我这套木马气剑功。”“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月牙儿继续发问。“不修边辐,却又狂放不羁。步履缓缓,却又精健绝伦。眼神灰暗,却又犀利无匹。形貌猥琐,却又谈吐文雅。矛盾的统一,是不是?但这就是他!”肇汗青把昏厥的海棠轻轻的放在软沙之上,惬意的看了看周遭。只见无形气剑兀自在杀怪不止。众土尸也只能疲于应付。遇到一些五官不太标准的土尸,气剑也只好分成三股,二股。有些家伙让它生全七窍,确实有点勉为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