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时光在恍恍惚惚，混混恶恶间消磨了四年。四年对于一个儿童来说全然不在话下。光阴左右不了他们槽懂和无知，在槽懂和无知间透露着天真和暇，仿佛那是世间最纯真的美。
破旧不堪的学校已经经受不起岁月的沉淀，经受不起风雨的摇曳。暑假期间得到通知，上五年纪要到双江小学去报道，那是一幢离家里有着七八里路的小学。
从此这个土砖砌的学校完成了它光荣而崇高的使命，算得上是功成身退地倒闭了。
关于学校的倒闭大家说法不一，有人说是现在村里的小孩少了，有人说这个学校已经成了危房，也有人说是因为眼镜老师那一次血的教育。
再后来文韬记不清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了，但那天发生的事仍旧历历在目，那个同学转校了，到县上读书去了，听说他爸爸在那里做生意。
那天恰逢体育课，依然是例行眼镜老师的规定。背完书的逍遥自在，没背完的接着背。那个同学成绩很差，还爱讲小话做小动作，反正就是有点多动，“症”字还谈不上，在老师们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他几乎每节课都要勾搭旁边的人讲小话，书读不进，时间还是要消磨的，看着别的同学再外玩耍而他却受困于此，寂寞难奈，怎能不憋得慌呢？
恰好那天他旁边就坐着一个报子同学，那个同学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他没有与他说话，但他影响了他。这就好比一个人在拉屎碰巧通过门缝隙看到了外面有两个人在吃东西。蹲着的人心理就会感到别扭，感到不平衡了，心理就会想，为什么我在拉你们却在吃呢？而且还吃得津津有味，分明就是在吊我胃口，影响到我了。
于是乎，小报子为了找回些平衡，驱走些别扭，愤然往办公室冲去。将实情告之于眼镜老师，以求得到妥善处理。不一会儿报子同学又冲了出来。
依常理分析要不了多久眼镜老师便会出来伸张正义，把那个同学修理一番。或是要报子同学捎个口信到办公室去交流交流与之沟通。但那天不知刮了阵什么风。报子同学和眼镜老师都没了动静。好似在酝酿一个重大的阴谋。
显然那个同学没把眼镜老师的阴谋给识破，见眼镜老师没了动静，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越加大胆地讲起大话了，还时不时地递个异样的眼神调戏报子同学。报子同学当然清楚眼神里面所蕴涵的意味。见第一次申报未果，又二次申报，颇具我国申入世贸之顽强精神。火速前往办公室，却也火速地赶了回来，神情里满是沮丧。
报子同学一归位，教室陷入了少有的寂静之中，过了两分钟那所谓的寂静被眼镜老师的未现身而彻底打破。
读书的在读书，讲话的在讲话，没有眼镜老师的管束就是自由。而那个同学尽最大限度地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忘情地讲起了大话。
就在这时眼镜老师像幽灵一般竖立在门框边，教室顿时像丢了灵魂般一遍死静，静得可怕。可那个同学通讯路程太远，一下收不回线，恰好被眼镜老师逮个正着。
透过那副高度近视眼镜的镜片，分明可见他那双阴森的眸子正死死地啾着那个同学。
“站起来。”眼镜老师怒叱道。
他朝着那个同学大跨步走了过去。二话不说连续地掌掴了那个同学，然后狠狠地揪着那个同学的耳朵往讲台上拖。那个同学的身子倾斜着，眼睛也是斜视着，只有耳朵在前面随着眼镜老师的手在开路。跌跌撞撞地上了讲台，眼镜老师的脸涨得很红很红，红得像猪的肝一样发紫。颈项上面的血管好似那即将爆炸的*。像失火的汽车班控制不住了，完全控制不住了。眼镜老师爆发了，接近疯狂。
他抢过讲台上那根被称之为所谓的教棒，把所有的怒气都凝聚在这根棍子上，往那个同学的脑袋上使。一声，二声，三声，一声比一声大，一棒比一棒强，每一声每一棒都是那么清脆刺耳，声声震撼着文韬的心。每想一声文韬的内心犹如被点击一样，脑袋里翁翁作响，他头脑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敢想。棍棒由于经受不住而断裂了。眼镜老师的眼镜随着他的大动作掉落到了地上。此情此景却还有同学在笑，而且大多是那些所谓的好学生。国人的一贯作风原来是从小培养起来的。
随之那个同学的脑袋上裂开了一个小洞，体内的血液争脱了身体的束缚沸腾起来了，红色的液体从头顶上快速地流了出来，穿过细小的发丝顺流而下，经过耳朵在流向身体，白色的衬衣被染得鲜红，红得格外地刺眼。
眼镜老师一不做二不休，顺手揪着那个同学的耳朵往办公室牵去。
只见地上的眼镜被踩破了，讲台上的粉笔一片狼籍。鲜红的血液留在了上面，不自主地往外渗透。昔日的讲台而今好似断头的刑台般令人望而生畏。外面的同学把门堵得密不透风，有的面带笑容，有的显得惊讶，有的表情呆滞……
文韬内心一阵酸楚，泪水模糊了双眼，情不自禁地往外溢。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双手使劲地擦了几把眼泪，他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当着这么多的人流泪。
现在他只想快点长大，长大了才不会被人欺负。才能和他们对抗，时间是改变不了的，很多东西也并非你所能左右得了的。
他讨厌校园里的生活，他不想读书，这样的想法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今天却出奇的强烈......
过了一会儿那个同学走了出来，衣服湿淋淋的，红色的血液已经了无踪迹，头顶上置有一块黑色的布同样是湿淋淋的，眼泪直往下流……
后来那个同学在回家的路上昏过去了，被好心的过路人看到后才送他到家。眼镜老师理当负担这一切，他所伤害的是一颗童稚无暇的心，内心一旦留下的某些阴影是挥之不去的，虽然肉体上的痛苦很容易过去但精神上的痛苦很可能是一背子的事。眼镜老师负担的太少了，仅仅只是出了点医药费和几百块钱的营养费。
回家后文韬忐忑不安吞吞吐吐地对妈妈讲：“我不读书了。”
“我出了钱就是要你到那读书，读不得也要读。”周妈答道，语气十分强硬。
“老师打人。”文韬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本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出来，不料话还未出口便被封住了口。
“老师打你是为了你好，谁叫你不认真读书。”周妈振振有辞毫不逊色。
文韬一时语塞，内心暗自叫苦，好不是滋味。
他对老师的态度只有憎恨和厌恶，至少到现在是。学习上更加叛逆。
村里人说眼镜老师那天是喝醉了酒才打伤人的，还有的说是在前一天和儿子大吵了一架，把电视机，什么的……很多东西都被砸了。但没有一个人指责眼镜老师的过错。事情就是这样大人做的总该是对的，老师就更不用说了。
随着学校的倒闭眼镜老师失业了，他本是接他父亲的班，文化程度不高。女王老师被调到别的地方交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