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还真是大啊!”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双鞋套,小心翼翼地穿上,又托着他老戴不平的黑框眼镜,跨进依稀还残留着些许血腥味的屋子,一脸敬佩地从房顶一直打量到了房子各个角落,然后目光回到我身边,发出了那声赞叹。
令我庆幸加惊奇的是,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地上的血渍,反而好像有了天大发现似的对着客厅墙上的那幅上次隔壁托儿所小朋友们画的而又被我擦得面目全非的青蛙大加赞叹,他连连称赞道:“好画啊,好画!它充分体现了现代抽象艺术之美,不管是从色彩、外形还是思想内容方面都是画中的上品啊!本人不才,正是抽象派画家的超级粉丝,柯小姐,不知道您这幅超现实的抽象派巨作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啊?”
看着他既敬仰又期盼地望着我的眼睛迫切地希望得到答案的时候,我狂汗,只说是一位高人在我家做客时看我家墙壁太白,所以就挥洒笔墨画上去了,至于姓名是实在不知道,因为我那时不在家。
正所谓成全一个人的美好情绪也是功德无量的嘛!我总不能真告诉他那幅“壁画”是隔壁的三岁小娃娃画的然后又加上我抹布的加工再制作才腾空出世的吧!那么他对这幅“大家之作”的顶礼膜拜不就成了无果的怨念了么……
待他欣赏、赞叹加懊悔自己怎么没带照相机后,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把目光重新投注到我的身上,又托了托他的眼镜,好一番打量之后又说道:“柯小姐的眼光真是很独特啊!这身打扮真是……怎么说呢?真的很特别!”
我低头看自己的打扮,发现除了脏乱之外就只有一点疯癫,他指的特别是这个么?
“我觉得柯小姐肯定就是个后现代主义者,追求个性张扬,不拘小节啊……”
听他这么一说完,我对我这误打误撞中形成的一点“后现代主义”风格不知是该得意好呢,还是该检讨好。不过我总结出的结论就是,这人的眼光还真是……很特别。
“你请坐!”我指了指沙发。
他无比享受似地在沙发上磨了磨他的屁股,坐定,又托了托他的眼镜,咧开嘴对我说道:“我对茶是最不挑剔了,如果没有铁观音的话你只要给我泡杯杭州的龙井就行了,用八十度水泡开,过三遍水,如果没有紫砂壶的话……”
“停!”我作了个暂停的手势,“请问你这还叫不挑剔啊!我不会泡茶,只能委屈你喝白开水了,你不是说渴吗?白开水是最解渴的了……哦,对了,可能白开水都没有,还要等五分钟我去烧一下!”我满脸黑线地向厨房走去。
“柯小姐,您不用客气,我是很有耐心的,我可以等的!您不用着急!”他满脸自得、很是绅士地“体谅”了我一下。
我的黑线就更加严重了。
现在爸爸和陈凡都没找着,哥哥又联系不上,嫂嫂也不知道在医院怎么样了,而我却要窝在厨房里给一个这样奇怪的人烧水泡茶喝,真不知道我是作了什么孽。
我把水壶放在炉子上烧着,走进客厅,却见那人正在悠闲自得地翘着二郎腿在翻着茶几下的杂志,强行压制住胸中的不满,我阴阳怪气地对他说道:“金山尧先生,您除了来我家走访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公差不?”
我很纳闷为什么他父母怎么会给他起个这样的名字,金山尧――金山摇,有多少金山不都一摇就要倒塌掉了么,还“山药”,把自己当中药一吃就怀双胞胎啊?啊,错了,应该是她老婆怀!反正,不管是他名字,还是他本人,都是一个字,俗啊,俗不可耐,让人受不了。
“公差嘛……倒是没什么!今天就是来走访你们一家的!做我们这行的是要相当专一的,今天我不会再去第二家的……”
我说难怪要赖在我家喝茶呢,敢情是因为闲着没事干了所以想方设法要在我家把时间耗过去啊!那么他一杯茶是不是还要喝到吃晚饭的时间,到时候还要留下来吃晚饭啊?
“那么我家你已经走访完了吧?你喝完茶之后……”
“啊呀……这个花瓶真美啊!真是好货色啊!”他忽然放下杂志噌得一下就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向那个同样被颜料污染过的花瓶,不知道他是真欣赏花瓶去的,还是要转移我的话题。
在他欣赏花瓶的空当,水很快就开了,我现在对这个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任他去了。
我端了一杯白开水摆在茶几上,面无表情地说道:“金先生,请喝水!”
“哎,好的!谢谢……我能不能再看会电视啊!现在综艺频道有一部很好看的电视剧在六集连播,你不知道哦,那个女主角……”
“好好好好……您自便!”我知道如果我不立刻阻止他的话,我肯定会被口水喷死,而那口水,就是我刚刚递给他的那杯开水演变而来的。
于是他自顾自地拿起遥控器,噼里啪啦地乱摁一通,却在新闻频道的地方遥控器失灵了。
“现在插播一条刚刚获得的消息,今早有人在城西河道上发现一名男尸……死者身高183厘米左右,年龄25到30之间,金发,身穿淡蓝色睡袍,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身份证明,但是警方怀疑此人就是前不久刚破获特大国际贩毒案的保罗拉马尔先生,死因是被捆绑溺水,血液中发现大量镇静剂,此案警方正在进一步搜查当中。”
“保罗……拉马尔……”金山尧正要敲遥控器的时候,一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都直了,“他的保险才买了三天啊……”他的眼镜整个儿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