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先等等,”孙乔看陈非就要进入,又一次拉住了陈非,“每一次封库房时都会在里面都会点一盏柏油灯,此刻进入去闷死的。”
陈非一愣,紧接着心中一寒,这办法十分阴毒!这所谓柏油灯怕是某种不易灭的灯,点燃自然是为了耗尽库房里的空气了,若是有什么盗贼,不知情进入里面怕会直接闷死在里面,而若是等空气进入将其中灌满,恐怕也得一刻钟,那时只要不是看管库房的人死了,怎么也察觉了。
等了一刻钟,这中间孙乔带了一盏油灯,先探入了库房里,看油灯没熄灭这才进入。
这方法陈非倒是知道了,北方有些放菜的地窖就会用这种方法,很简单的道理:油灯不灭,就证明里面有氧气。盗墓放一盏灯也是这个道理,而所谓鬼吹灯也是这个道理,里面没氧自然灯就灭了,这时候当然不能进入。
孙乔这才端着灯与陈非进入了库房,没陈非想的那么高大上,这就是一个两米多宽、八米来长的狭长房间,墙两面有两个架子,上面有一个个已经用纸封条封好的箱子。
“小箱子里每个都是十银元,中箱子是一百银元,大箱子可装一千银元,但都空着。”
“库房里不是有1800银元么?装不满一个箱子?”陈非疑惑道,随便开了一个小箱,便愣住了,立刻明白了为何大箱子当中为何空着。
大唐一开始是用银元宝的,就是电视里常见那种,但后来因为不便,便将所有金银铸成了硬币状,一枚金元等于一百银元,一银元等于一百铜元。
而此刻,这小箱子当中全是旧旧的铜元,整十串,每一串一百个,这些铜钱都很旧,有的还有土,有的甚至能看到发黑的血迹。
陈非的心中微微一抖,看着这些铜钱只觉鼻间发酸,只是这一眼,他似乎便已经看到了收税时的绝望模样,农民们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点钱,便被硬生生征到这里来了。
窝头村虽穷,但陈非到窝头村时早已废除了农业税,共和国的许多人甚至不知道这事,但这,是共和国历史5000年里第一次废除农业税!陈非也是听那些老人说,才知道废除农业税是多么伟大一件事。
这一刻陈非心头发堵,在窝头村里哪有什么税可言?只有各类扶(@)贫的款项、物资源源不断的下来,农民就这么建起了新房,养上了西门答(@)儿牛、白杜(@)泊绵羊……
而这里的农民,还在每人背负着沉重的赋税。
扯开中箱时陈非的手在抖,里面也全是铜钱,银元只有一个。相当于装着一万块钱的箱子里只有一张百元,其他全是一元钞票。
有缺口的,有沾着土的,还有生了铜锈的,还有一些,有发黑的血迹。
陈非捧起一串铜钱,沉甸甸的,而更沉重的,是心情。
就这么愣愣看了几分钟,陈非才道:“你说大人每人征2银元,小孩征1银元,一户农家,一年能有多少收入?”
孙乔一窒,轻声道:“以前有铁矿时有所好转,但如今……只有卖粮。”看了看陈非对着自己的背影,“交通不便,商贾将价压得低,每斤只给两铜钱。”
“而一户农家一年收粮只有五百来斤,”陈非缓缓算道:“就按两个大人一个小孩算,得交250斤粮,5个银元,刚好,把粮食全卖了正好凑够了,”陈非的心中一片冰冷,“我其实有些好奇,这里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孙乔默然,他又何曾不知道这些?只是大唐靠军队存在于这世上,而军队不靠农民靠谁?他曾经也曾这么想过,每一年收粮时也是他最难熬的时候,只是一年年下来,他也麻木了。他的心就像是那些看不到明天的农民一样。
“刚来时,我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像是行尸走肉,像是枯死的草,甚至我这么一号人来治理这个县他们似乎也不在乎,我本来在怀疑是不是因为魔兽肆虐,现在才知道他们为何是这般原因。”陈非依旧背对着孙乔:“孙乔,如果一户农家家里收不上一粒米,是怎么处理的?”
孙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道:“一斤一鞭。一铜元一鞭。”看了看陈非的背影,又道:“殿下,我虎头县虽然严重了一点,但整个大唐皆是如此。”
“一斤一鞭,一铜元一鞭……”陈非只是喃喃道,突然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有打死过人么?”
孙乔依旧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道:“百鞭下去,强壮的男人也受不了,若是小孩,几鞭子下去,也就……就……”
孙乔说不下去了,陈非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手中的铜钱想到碰撞着,轻轻脆响了起来。
………………………………
116铜钱
年三十的时候钱和粮都要交上去,如今还有四十天,时间不可谓不急迫。
陈非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第一个考验,连这个都无法做好,更不用说什么通过唐王考验。
知道了如此繁重的苛捐杂税后,陈非问了孙乔一句很大逆不道的话:“他们怎么还没有造反?”
而孙乔的话让陈非沉默,虎头县大部分人都已落草为寇。
详细了解后,陈非也是叹了一口气,很多农民被逼无奈下已经进入了深山,占据了一些紧要地方,在上安营扎寨,当然,除了当中一两股最大的,其他的其实说不上是“寇”,因为他们从不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只是躲进了一座座山里过日子去了。
陈非如今的打算很简单,靠山吃山,这里还能卖点钱的就铁矿了,开采不难,但主路确定不能用于运输铁矿,水路又有急流和瀑布,那就只有自己动手开一条路了。
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路这四十天可远远不够,不过陈非也不贪心,只要开出一条能暂时顶一下的就成。
开路自然要征民夫,因为魔兽的原因,还得要拉出一帮临时防御人手,陈非今天要做的就是去视察一下民情,看看每天多少工钱合适。
带了顶帽子,又穿了身旧衣衫,算是简略乔装了一下,陈非这才来到了街上。
烂泥路,毫无生气的破城,许多农民都在自家门口晒着太阳,只是脸上却没有一丝惬意,而是浓厚的迷茫,像是陈非所说,他们都是一群已经失去了希望、看不到明天的人。
或许此刻他们心中都在算计着再过几十天后若是交不上粮,会挨多少鞭子吧,几鞭子下去便要躺大半月,若是几十鞭……那可是要命的。
陈非突然觉得自己乔装似乎没什么必要,大概自己穿着了孔雀模样,他们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