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头冲自己老婆嚷嚷:“叫什么陈队长,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跟我叫着头儿。”
陈深忙说:“别,就叫我大哥就行。扁头是我兄弟。”
“陈大哥。”朱珠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肚子,便对扁头说:“我先去给阿平穿衣服。”
“去吧。也让阿平出来见见他干爹。”扁头挥挥手说。这些年他负责赚钱养家,朱珠则打理家务,两口子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扁头利索的开了一瓶格瓦斯递给陈深,陈深接过来喝了一口,说:“行啊,兄弟,这二胎都怀上了。”
扁头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说:“我家里人丁单薄,所以想多生两个。头儿你呢,和嫂子有孩子了吗?”
陈深想到汪润雨,淡淡一笑,说:“还没有,又让你小子领先几步了。”
扁头见陈深笑容不大,却透着幸福的感觉,心中也替他高兴,转而问道:“头儿,你不是去那边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事儿还没了结啊。”陈深感叹道。好不容易把日本人赶出中国,没想到姓蒋的又开始搞事儿了。组织需要他回到上海继续战斗。
扁头这些年对政治时事也挺关心,不需要陈深明说,已然领悟的点点头,说:“那头儿今后打算去哪里?”
陈深喝了一口格瓦斯,目光悠远的望着茫茫大雪,笑着说:“回上海,开个剃头铺子。”
他这次从延安到上海,绕道广州,就是为了见一见扁头。如今见扁头一切安好,他便放心了。
陈深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荷包,将荷包放进扁头手中,说:“这是我给老二的礼物。”
扁头见里面同样装着一颗金花生,忙摆着手说不能收。当年他离开上海时,陈深也送了他一颗金花生,这些年他再贫苦也没有打过金花生的主意。
陈深瞥他一眼,说:“拿着吧,跟我还客气什么。”
扁头接过荷包,一个大男人眼睛里却闪着泪光。他胡乱的抹了抹眼睛,说:“头儿,你的恩情扁头我一辈子都还不清,以后你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
“好兄弟!”陈深拍了拍扁头的肩头,动容的说。
陈深十分明白扁头的承诺意味着什么,这个决定或许会让扁头有生命危险,正是因为如此,陈深觉得扁头的承诺难能可贵。
米高梅依然是大上海最大、最时尚的歌厅。
汪润雨挽着陈深的手走进热闹的大堂,笑着说:“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这里。”
陈深以前确实爱流连这些风月场所,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连忙解释说:“其实不是。我是因为身边有佳人相伴,觉得走在哪里都开心。”
汪润雨笑着瞥他一眼,心道,真是越来越会哄女人开心了。
舞台上,女歌星正在演唱夜上海,语调欢快,带着一股盛世繁华的味道。
陈深想到上次两人跳舞都是许久前的事情了,他伸手邀请汪润雨跳舞。两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时不时低声细语,仿佛一对享受亲密时光的恋人。
两人来到米高梅,当然不是为了跳舞,而是为了跟一个初出茅庐的新同志接头。
这位小名春羊的女同志眼神清澈,青涩得仿佛春天了一枝嫩芽。因为未婚夫死在日本人手中,她义无反顾的投身战斗。
三人聊了几句,汪润雨对春羊十分有好感。这样历经磨难,仍然蓬勃向上的姑娘,让人联想到春天里播种在湿润泥土的种子,假以时日,便会带着希望破土而出。
与此同时,上海市的一座办公楼中。
唐山海给徐碧城戴上一条围巾,徐碧城仰着头看着唐山海,小心翼翼的问:“山海,刚才的情报说麻雀会在米高梅和人接头。你说麻雀会是陈深吗?”
唐山海眉头都没抬一下,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自从四年前的那一场爆炸,陈深便彻底失去了消息,到底是生是死也是个未知数。唐山海知道,徐碧城心里一直放不下陈深。
这些年,唐山海掩藏情绪的本领越发高超,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徐碧城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一二。是以,她直接问了,“你不生气吗?”不生气她还惦记着陈深吗?
唐山海笑了,徐碧城还真是问了个傻问题。他包容的看着眼前美丽动人的妻子,伸手摸了摸她还未显怀的肚子,宠溺的说:“傻姑娘,我生什么气?”陈深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记忆中一粒闪光的砂子罢了。而他,才是陪伴她终老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