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是被奇怪的梦纠缠,这让我一直睡眠不足,眼圈乌黑,办完丧事之后,我又回到单位,又是在同一个午夜时刻,我值夜班,临近十二点前做最后的例行检查,我轻步走到一个老人的病床前,他是我高中好友的父亲,因为朋友工作上的事走不开,所以拜托我多加照顾,老人已经非常孱弱了,生命就像风中残烛,离熄灭只有一步之遥。他也喜欢穿老旧的中山装,喜欢剃光头,这一点,多像大伯啊……
我安静地守在老人的床前,夏夜总是漫长空洞而无聊,我坐着看了一会儿无聊的杂志,就回到旁边的床上躺下,眼前却一直闪烁着表嫂脚上那截鲜艳的绿色袜子,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表嫂是前年嫁进来的,据说也是因为当时表嫂的家人找大伯算卦,才会与表哥相识,我一直很想不通为什么漂亮精明的表嫂会看上了木讷憨直的表哥,大概这就是缘分吧,这世上有些事是怎么也讲不清楚的。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辛颜……”
“嗯……”我应了一声,从床上跳下来,快步走到老人的床边:“伯父,您是不是口渴了?”
可是……那老人根本就没醒!均匀的呼吸说明他依旧在沉睡着,表情安详而自然。
“说梦话吧……”我嘀咕了一句,刚要退回去,那老人却又开口了,这一次,竟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伯的声音:“我……疼,我好疼,我要我的眼睛……他剜走了我的眼睛……我的鞋被他碰掉了,我很冷……”
我寒毛倒竖,倒退了两步看着那正在睡梦中与自己说话的老人,走廊上的灯斜照过来,映着老人刀刻一样的脸,忽然,他的左边嘴角微微上扬,这,这明明是大伯生前最习惯的动作!我的脑袋乱成一锅粥,而此时,身后的黑暗中幽幽飘出一个影子,一只关节突出的手猛地放在我的肩膀上……
“啊!”我大叫出来,回头一看,竟然是值班的护士小刘。
“辛大夫,没吓着您吧?”刘护士歉意地陪着笑,“有您的电话!”
我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以后值夜班要找个人陪着,要不真会吓出毛病来的,我一边想着一边跑进了值班室,抓起桌上的电话,表哥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我爹……我爹的眼睛……不见了!”
我楞住了!原来,换了季节,表哥把夏装翻出来穿,却在口袋里翻出一封大伯写给自己的信,大伯说自己早算好了,葬了之后是要再移一次冢的,不然对家族不利,表哥就又麻烦村里的人帮忙在午夜时分启开了棺材,却发现大伯的双眼被人剜去,只留下了两个血肉模糊的黑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