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低着头,猛烈地喘息了一阵,仿佛背负着千斤的压力,最后竟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咳嗽着,那尖尖的嗓音逐渐沙哑了,忽然,他猛地一抬头,那缠着伤口的右手拼命地掐住了左手脉搏的位置,同时双眼爆凸,血脉喷张地冲我们两个嚎道:“就到这了,你们赶紧走!”
那是老白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向前两步准备搀住他,却忽然看到他又换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声音尖利而绝望地冲我喊叫:“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然后老白的牙就隐隐地咬出血来,顺着嘴角溅出丝丝血迹:“先前……我知道找路出去几乎不可能了,这畜生是我……念了招魂咒,故意招来的,就为了让它给咱们领条路,现在我扣住命门,它一时出不来,你们……抓紧走,再晚了就同归于尽了!走啊——!”
原来老白心里已经知道我们走下去也是找不到出路的,最终只能落个力竭而亡,索性牺牲自己,念咒招魂,让白衣女鬼附在自己身上,并与她精神合一,她知道出路,老白也就知道了出路……只是现在,他估计是实在撑不到走出去了,看他强撑着的那满身大汗,就已经知道他的精神力量再无跟对方抵抗的可能,只好停下,拿出最后的一点力量缠住它,好让我们脱身!
想到这,我的心一下子缩成一团,在这个生死关头,这个削瘦干巴的湘西汉子,是在拿自己的命换我们的命啊,我眼眶湿润,哑着声音对他说,老白……我们一起走!
老白看我固执,那绝望的声音就又更为响亮急促,几乎是怒吼着对我喊:“走啊!一个人也是死,三条命搭给它……岂不便宜了这畜生!快走啊——!”
我眼见老白身后那股白气忽地激增数倍,那白衣四下飞展飘零似乎与周围的白色晨雾都融为一体,千丝万缕的长发像在水中一样飘飞起来,那一双本来搭在老白肩膀上的鬼手已经掐住了老白的脖子,我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和心头的恐惧,知道自己实在是无力扭转乾坤了,于是转身拖起眼镜男就往外走,刚走了几步,脚腕子就被一根树藤缠住,那树藤好象活了一样,一下把我拽倒就往回拖……
只听得身后一声尖利的笑,老白那个掐住命门的手已经逐渐松开,本来黝黑的脸色逐渐转白,越来越白白到毫无血色,他正咬着牙笑,笑声响彻山林……
我惊慌地往回滑了几米,忽然领口被一双手抓住,眼镜男像拔河一样拖住了我,我连忙伸手去解那缠在脚上的藤条,却怎么样也拽不动那铁锁一样的树藤,耳边听到那厉鬼嘻嘻哈哈的鬼笑声,不禁毛骨悚然,抬头去看那家伙已经离我仅一步之遥,正要伸手来抓我,忽然动作又像被什么东西卡住……
那一瞬间,我看见老白脸上最后一丝微笑,显得那么坦然,那么轻松,他憋足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将伸过来的双手撑在我身边的地上,用力朝反方向将自己的身体推出去,刚踉跄了两步站住,就集中力量将双手食指咬在口中,一甩头撕破皮肉,然后双手合在一处,迅速变换着手势,同时就听得那雷鸣洪钟一般的咒语劈顶而下,我不知道一个常人是怎么发出那种巨大共鸣的声音,就好象这四周的山谷都成了扩放的音箱,余音环绕直震得四方树木战抖,土石乱蹦:“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是道教的密宗九字真言!”我以前在一部电影里见过这阵势,多少略知一二,却不知原来有如此威力!看那老白的胸口瞬间一片通红,继而连小臂,裤管下露出的小腿,都仿佛在剧烈地燃烧一样现出了金色的光芒,记得以前听朋友说道教捉鬼时需舍得祸及自身,燃烧精神与生命,现在亲眼得见,不由得心生一种强大的敬畏,看都看傻了……
那老白并没有停止,口中咒语喃喃念道:“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返婴。灭鬼除魔,来至千灵。上升太上,与日合并。三魂居左,七魄守右。静听神命,亦察不祥……邪魔与我归华阴,身命与尔尽通魂,不教魔障留人世,速速与我见太尊。急急如律令!”
我被眼前的一切震慑住,还没回过神来,那夺目的光芒已经刺得自己睁不开眼睛,脚上的树藤也一下崩开,恍惚中就感觉眼镜一双手玩了命地把我从那团光雾中拖出来,我们两个狼狈逃窜,踉跄着冲出树林……